太宰治在陡然的晃动中稳住身形,一点不惊慌,甚至还能懒洋洋指挥司机变道超车:“往旁边走,你进那货车的死角,货车司机只要不想杀人,就必定会减慢车速。”
停了停等车子重新在宽敞路面上行驶,他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闲聊一般开口:“‘那位先生’——唉,真没意思,事到如今还不肯说自己是谁吗?双方底牌明明都摊开差不多了——柴崎先生说的是让你将‘我’带过去,还是将‘我的尸体’带过去?”
果然这个恶魔一样的少年什么都知道。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中年男人神情惊惧,声音隐隐发抖:“太宰先生,请原谅我,但、但我实在是——”
“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给了你钱,还同样以你的家人作威胁了,是吗?”太宰治动作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他收起了游戏机,又叹了口气,刚才走出大楼时的那股怒气冲冲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十五岁的小黑手党看向窗外,手肘斜斜支在车门上,掌心撑着下巴,轻声自言自语:“太天真了。”
司机:“?”
没等司机搞清楚他这句话的内涵,车子已经行驶到了吩咐他开到的地方,前方有拦截的警示牌,路被封了,司机下意识踩下了刹车。
一直站在旁边巷子口的黑衣部下看到目标车停下,立刻上前,敲了敲司机这一侧的窗玻璃。自己家人的性命在前,司机当即也顾不得细思太宰治究竟说的什么意思,按下车窗,迫不及待地对车外的人开口:“我按照吩咐,将人带过来了——”
太宰治抬手半掩住嘴,慢慢打了个哈欠。
“砰。”
非常细微的响动,消音器抹除了一条生命消逝时的绝大部分动静。司机的眉心中间出现了一个血洞,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那种下意识讨好的、十分勉强的微笑,都没能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再也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而太宰治平淡地看着这一切。那是把小口径的手枪,来自欧洲的高级货,作为最近已经在逐渐掌管组织里部分生意的负责人,太宰治扫了眼就能辨认出那绝对不会是港口黑手党的标准配备。而在横滨现今的几大势力中,只有gss在装备一项最为精良。
看来为了拉拢黑手党内部高层反水,gss已经提前预支了不少“定金”了啊。太宰治心里想着,他的双眼所看到的一切都化作信息与情报,在脑海中不断补全目前的形势拼图,并迅速对目前的计划进行细微修补。而他本人那张还带着一点稚嫩的面孔上却仍是一派平静,没有丝毫表情。
“咔哒。”正想着,这一侧的车门被人拉开了,黑衣的男人站在几步远外的位置,对车内恭敬垂下头颅,躬身行礼:“冒昧打乱了您原定的行程,太宰先生,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您见谅。接下来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边说敬语一边威胁人,而且两边都是出自真心实意,这种滑稽戏一样的场景大概是日本的特产吧。太宰治垂下眼弹了弹衣角,笔挺的西装裤沾上了一点司机死去时飞溅出来的血迹。
“太粗鲁了。”太宰治没有理会对方彬彬有礼的“邀请”,而是率先作出了如此评价。这个时候他便不是那个一刻钟前还在与中原中也吵得天昏地暗、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对中原中也生了好大气的十五岁少年了,坐在此地的是黑手党升职最快、年纪最轻的突击队负责人,全组织上下的人都在讨论,传言这个黑发的少年将会是港口黑手党历史上最年轻的“五大干部”。
那名秘书一样的手下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十分抱歉。但还请您不要反抗,乖乖跟我们走,这样双方都会得到便利。”对方这样说道,然而背着的手却轻轻摆了一个微小的幅度,站在他身后的部下们看见了示意,纷纷不动声色将手指压在了怀中手枪的板机上。
他们已经做好了武力将人带走的准备,但那样势必会耽误时间,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而眼前这个年轻的黑手党又太难缠。如果可以的话当然速战速决是最好的办法——就像那个已经没命的司机一样。
“就这么带我走吗?”太宰治偏过头,脸上没什么笑意,却轻轻弯了一下那双浅色的眼睛。
“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无非是不清楚我手中所查到的关于你们叛变的事情都查到了多少、又担心我将所有事直接捅到森先生那里去。但如果我提前做好了安排——”他故意拖长了嗓音,以此来观察对方的反应,果不其然,那来接他的秘书一样的男人的手指极为克制地抽搐了一下,太宰治满意眯起眼睛,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话说完,“——比如说,一个设定好的电子邮箱,如果我没有按时登陆,就会将我查到的东西一股脑发给森先生。到时候的话,你们要怎么办呢?有考虑过吗?”
“那正是我们将您请去一叙的目的了。我的老板希望能与你好好聊一聊天。”秘书直起腰,脸上的表情也冷淡下来。
真丑。太宰治看清了他的样子,不知道怎么想起了中原中也,他的小狗,他的估计已经板上钉钉的搭档,他最近一段时间最宠爱的、“保温箱中的小虫”。
因为想到了中也,所以下一句说出的话也跟他有点关系。“吵架归吵架,可如果到傍晚我还没有音信的话,中也绝对会到处找我的——绝对。”太宰治仿佛很好心一样提醒。
“二位的关系似乎不如传闻中那样差。”那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