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骆定然望着裴于,原来这一颗心里藏着那么多柔软与关爱:“对不起,是我太慌了。”
“不怪你,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他也迟早会知道,只是早晚的问题。”裴于叹声道,“他估计又睡不着了。”
“裴哥,我问你个事,”丁骆转身提着一箱牛奶放到桌边,牛奶箱上染有刺眼的血液,“你是不是为了买牛奶,才不开车,走路拐进那条巷子的?我记得你吃饭的餐厅附近就有一家小超市,要赶时间的话,穿过一条小巷就能到。”
裴于吃惊地道:“这牛奶怎么还在这里?靠,老成这家伙不要命了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带着这箱牛奶。”
“这箱牛奶应该也救了老成吧,”丁骆指着牛奶尖角上最集中的血迹,“而且,他一定是知道这箱牛奶是你为了心上人特意去买的,要是丢了,你不但白跑一趟,还白被戳了个洞。保护你,当然也要保护对你来说重要的东西啊。”
“什么狗屁重要的东西,就一箱牛奶,我只是见家里的牛奶喝完了,顺手过去买而已。”
丁骆不语,要不是真把那个爱喝牛奶的人放在心底,知道自己第二天就不在家了,裴于又何必大晚上不顾危险,穿过小巷,赶在小超市关门前去买牛奶。
老成也是知道他这番心意啊。
难怪裴于要支开余信说这些,要是余信知道,绝对会愧疚一辈子。
“裴哥你对他这么好,他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裴于道,“我说过,他只要做那条快乐的鱼就够了,快乐由他分享,苦痛由我来尝。我给不了他父母的亲情和关爱,但我能做他的避风港,给他一个坚实的臂膀,让他无忧无虑地过好后半生。知不知道,被捅那时候我最想的,是一定要活着回到家,看到他笑着跟我说‘小鸡蛋,欢迎回家’,只要看到他的笑容,我的伤口就能愈合了。”
丁骆看着裴于脸上洋溢的幸福,不再说话,这两人的羁绊与情感岂是他一个外人能插嘴的,他默默地将牛奶拿出来,将箱子挤扁处理好,不能让余信知道这箱牛奶的来历。
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余信欣喜的笑容展露在他们面前。
“好消息,老成没事了!”
那一刻,凝重的气氛烟消云散,丁骆终于明白,裴于守护这个笑容的意义。
这个笑容,真的能让人伤口愈合啊。
余信跟丁骆去看了保镖成哥,成哥已经醒了,他年近四十,保养得很好,特别有精神,一点也不显老,就算浑身裹满了绷带,插满了管子,也能生机勃勃地喊打喊杀,直说要不是巷子太窄,影响他发挥,他一定好好教训那帮人打得爹妈都不认得。
看到他这么精神,余信两人放心了,余信夸成哥勇猛,成哥哈哈大笑,说以后要教余信拳脚功夫,余信嘻嘻哈哈,用笑容感染了成哥,缓解了成哥因麻醉失效而逐渐恢复的痛意,聊了一会后,成哥累了,余信两人帮成哥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打好热水后,便回去了。
丁骆走在前,余信走得很慢,趁丁骆没注意,余信跑回了成哥的病房,对着成哥深深一鞠躬,嗓音洪亮。
“成哥,谢谢你!”
成哥无所谓地道:“嗨,客气什么,裴小子跟我学的拳脚功夫,算是我徒弟,师父帮徒弟是理所当然的。”
余信的头越垂越低:“那箱牛奶……”
不等余信说完,成哥打断他:“嗨说什么呢,那箱牛奶就是个武器,砸人多方便。”
余信握紧了拳头,成哥越是这样说,他越是愧疚。成哥身上带有防身刀具,又何必用一个累赘做武器,就算确实有这需要,也不必将其带回来啊。
“成哥,我……”
“你不用感到愧疚,”成哥道,“这事不是你的错,裴小子喝了酒,还要走那小巷,谁也拦不住,但这也不是他的错,错的是那帮畜生,你们都不要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要觉得对不起裴小子,就好好照顾他,听到了吗?”看到余信点头,成哥感慨道,“真是,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还要我这个重伤的人安慰你们,这都成什么事。你回去告诉裴小子,我没事,他要是觉得对不起我,就早点好起来,别让我得辛苦白费。还有你,做你该做的事、能做的事,本来气氛就够凝重了,你可别再板着脸了。”
余信慢悠悠地离开了病房,出神地望着冷冰冰的地板。扎眼的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刺激着捅得发麻的神经。
他该做什么,他能做什么?他无能为力啊,就像三年前的那一天,看着父母的遗体,他除了大哭一场外做不了什么,他对自己的无力很害怕很恐惧。听到裴于出事的消息,他比谁都心痛,他很想去大吼,去打那些人发泄,可看着自己的手,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恍然想起白天跟宋娇的对话,说什么裴于被戳死他都不在意,报应来了吧,乌鸦嘴、乌鸦嘴,让你乱说!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抚着发疼的脸,咬紧牙关,一巴掌根本抚平不了他的伤痛,这巴掌更应该由裴于来打。都怪他乱说话!
他悲痛地靠在墙上,凝望来来往往路过的人。可是,裴于不会打他的,他的愧疚和心里负担不会消失,他必须做点什么弥补对裴于的亏欠。
这时,一位老奶奶在亲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乐呵呵地拍着亲人的手说:“看到你这么开心,我心情就特别好。”
她的亲人笑容满面,有如一轮灿烂的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