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祁的话很少,但是每次只要他一讲话,莫祁就会认真地看着他,这种时候慌乱的总是他,心咚咚怦怦的毫无节奏,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跳到这个人的身上去。
再跳到这个人的心上去。
所以看到莫祁无辜地挨打才会那么愤怒,没有比伤痛都是来自自己的父亲之手更让人悲伤了,莫祁闷着不说,他也看得出来他有多难过。
才会在发现这个人这么瘦弱时心疼,想要把一切能吃能喝的都塞到他嘴里,想要他的身和心都变得强大。
才会一次又一次想要他远离那个可憎的男人,自己的家也好,学校也好。
莫祁最终还是没有住校。
哪怕莫祁一点动摇的心思也没有,顾谌岭也固执地抱着必然成功说服莫祁父亲的决心跟着去了莫祁的家,这是他认识莫祁以来第一次到这里来,y-in暗,潮s-hi,破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莫祁是这样的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你有过怎样的生活,就将是怎样的人。
莫占全问莫祁想不想去,莫祁摇头,莫占全又问了一遍,在莫祁再次摇头之前,顾谌岭捏住他的后颈,对着面前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莫占全,不卑不亢地说:“初三最后半学期住校,可以让小祁安心学习,叔叔你不想他取得好成绩考个好的高中,给你长脸吗?”
莫占全没理顾谌岭,继续问莫祁想不想,声音比前两次大了点,眼睛死死盯着他,他的儿子正和别人紧挨着并排站着,而他,是这两个人的对立面。
就像…就像十几年前那贱女人跟野男人从这里与他残忍告别的场景,相拥离去的背影,是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莫祁甚至能在那瞪大的瞳孔里看见里面狰狞恐怖的红血丝,这副模样他再熟悉不过,微微朝前挪了一步,挡住半个顾谌岭,说:“爸,我不住校!”
看看,就是现在这样,当年那个野男人也是这样挡在贱女人面前对他进行言语羞辱。莫占全看红了眼,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顾谌岭眼疾手快,将莫祁一拉,反身站在莫祁身前,腰上传来的痛楚让他脚下不稳,踉跄带着扶着他的莫祁一起倒在地上。
“顾谌岭!”莫祁心都抖了一下,莫占全任何一次动手,都没有现在让他觉得绝望和急怒。莫占全踹人的力气有多大他知道,顾谌岭面上淡然安抚地说着“没事”,指不定身上哪里已经青了一片。
好在莫占全没有接二连三的发疯,好像反应过来自己太冲动,挥挥手只说了一句:“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顾谌岭还想说什么,被莫祁止住了,对他说着同样的话,眼睛里似乎在乞求:“走吧。”
顾谌岭本不应该承受来自他父亲的任何一根手指头。
莫祁这么想着,转身就拉起顾谌岭离开,被莫占全一声呵了回来:“你跟着去干什么?!给老子回来!”
————
顾谌岭的腰后侧确实青了一块,周末在家休息两天,除了弯腰会痛其他都还好。
这件事他没有提起,莫祁也默契地没有问,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十字路口集合,准备好温热的牛n_ai,一起吃午饭,一起讨论作业。
但是莫祁不知道,顾谌岭是讨厌莫占全的,这种讨厌在挨了那一脚后猛然加剧,因为在那一刻,顾谌岭切身感受到了莫祁的痛苦,一切痛苦,都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不过他的讨厌没有持续多久,中考百日誓师的那天,莫占全死了。
喝醉酒被车撞了几米远,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莫祁前一天还在激昂的士气中呐喊,第二天就将自己父亲送到火葬场火化。顾谌岭的父母帮着他找了一块好地埋了,连着死人的衣服一并扔进了黑匣子,当提起葬礼的时候,莫祁摇了摇头,说:“他不需要。”
也不值得。
夜晚莫祁收拾莫占全屋里的床头柜子时发现木板下压着一个纸袋,里面鼓鼓的,他翻过来一看,正面写着“莫祁”两个字,歪歪扭扭,是他熟悉的字迹。
打开后是一叠钱,每一张都很旧,每一张都铺得整整齐齐。
莫祁的手抖起来,肩膀也抖起来,他把头埋进双手,整个身体都跟着抖起来。
很快指缝间就有水渍溢出,黑夜吞噬了一个人的无声呜咽,这会儿是莫祁这几天来最累最悲伤的时刻。
这时候敲门声“咚咚咚”响起来,莫祁知道是顾谌岭来了,他把脸上和手上的水都擦干净,把这沓钱和肇事司机赔偿的钱放在一起,才慢吞吞去开门。
顾谌岭一看就知道莫祁哭了,把他抱紧在怀里,抚摸着他头上的软发,说:“我猜你一个人会害怕,就来陪你。”
其实莫祁不害怕,但当他在躺在顾谌岭身边时,才会真正的安心,这种安心治愈了今晚突然掉眼泪的毛病,带给了他一夜好眠。
这种安心让他忘记了顾谌岭也不过是个和他年纪一样大小的孩子。
第04章
继顾谌岭的邀请一度失败后,没想到这次竟然成功了。
在莫家赖了两晚,他终于忍不住旧话重提:“小祁,现在想住校已经不现实了,住到我们家好不好,到了我们家吃喝起居都会省很多事,有我在会有更好的学习氛围,如果你不喜欢我那里,等你考上高中就去住校也行。”
既是为了莫祁好,又存了不可告人的私心。
他不愿意莫祁一个人,如同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