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重重叠叠,有些人动起来了,娘在给他绣着袄子,冬天的房间是冷的。他们住的院落,梅树都不开花,听下人说,它太老了,不开花有些年了呢。那时他年纪小,不晓得看上去笑吟吟的仆人与慈祥的乳娘实际上是在嫌母亲不得宠,一年一年,就如这枯木一般。他拉着那些他以为和他亲热的人的袖子,问,“梅花开花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它不开花哪?”幼子撒娇的话无人回应,收到的永远是暧昧不清的笑,笑并不刺眼,和后来见到的江海潮的笑一样,有种以温柔为假装的伤人,钝钝的坳进心上。直到问到了母亲,女人坐在窗边,专注缝着冬天要用的袄子,听见这种不自觉刺人一下的话,只是抬了眼。温婉的江南女子的眼不像周杳那么凌厉,弯弯的,散漫地看着你也像是深情。
“梅树开花只有一段时期的噢。冬天它总会开,可它也是活的,也会耐不住寂寞,它不愿意再面对永远的冬天的那一刻就死去了。梅花的傲傲在它冬天开放,也傲在它不从于命地消逝殆尽。像这样子的高傲,是没有好结果的。”她轻蔑地笑笑,眼神一下子蒙上悲悯,似叹,在最后轻语,“所以它的死,全是它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