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君临的路途远没有到来时那么顺利。
在车队里,成年人从不理会那些孤儿——因为守夜人不要女孩,而那些孤儿又很讨厌这个瘦小的癞痢头。
没错,仅仅上路一天,癞痢头就变成了艾莉亚的外号。
她痛恨这个外号,正如她痛恨绿手和热派一样。
绿手叫罗米,是个染匠的学徒,从手到肘部都被染料染成了绿的。
而热派是个讨厌的胖子,因为他的母亲是个面包师,每天沿街叫卖“热派啊热派!热腾腾的派啊!”——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一般情况下,车队都会很密集,周围都是那些成年人,这两个人也不会表现得太过。
只有在取水、生火这些脱离大部队的时候,他们才会排挤她。
就像现在,在营地河边取水的时候,这两个讨厌的家伙又来嘲讽她的脑袋了。
好几次艾莉亚都想要拔出自己的缝衣针给他来一剑,又或者找到尤伦大哭一场来告状,但她都忍住了。
可惜,艾莉亚不知道的是,就算她找到了尤伦,尤伦此刻也不会在意小孩子的纠纷。
他有更令人苦恼的事情要解决。
“你究竟是怎么跟上来的。”
尤伦紧紧地皱着眉头,望着身边那个带着半截面罩的人,手掌背在身后,悄悄抓住了腰上的匕首。
起初,他以为这是一个贵族子弟,听了不知道哪个婊子养的吟游诗人写的烂诗,信以为真地赶来加入守夜人——这在之前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但紧接着尤伦才恍然想起,劳勃已经死了,连新王乔佛里都死了,外面全都在打仗,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维斯特洛了。
于是,尤伦又认为这是一个想要混进守夜人里逃过守卫盘查好出城的人。
但令尤伦没想到的是,在出城之后,这家伙居然又混进了自己的队伍里,这就令尤伦非常费解了。
能靠自己躲过盘查的人,又怎么可能需要混进守夜人的队伍。
难道……是城里哪家打算给守夜人安插暗哨吗?
尤伦不得不怀疑。
毕竟泰温在与罗柏打仗,倘若能拉拢守夜人离开黑城堡,从后方袭击临冬城,定能一鼓而下。
想到这,尤伦又打量了林易一遍,随后果断地摇了摇头,否决了刚才的判断。
没人会打算安插这样的暗哨,而且守夜人在他们眼中也没那么重要。
“当然是从后面跟上来的。”
林易丝毫不见外地坐在马车上,露出的黑色眼睛中透着一股笑意。
“尤伦,你的队伍太散了,连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而且还带着这么多麻烦,能活着走到长城那才怪了。”
他显得非常自来熟。
“这是守夜人的募兵队伍,无论是哪一个领主,都会无权过问守夜人之事。”
尤伦冷哼道,他好像没有注意林易的用词“麻烦”,又好像是听到了但装作不在意。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你以为那些近年来的‘新生儿’会在意这些古老的传统吗?”
林易瞥了他一眼,随后转过头,望着道路的前方,貌似感慨地说道。
“以前的守夜人当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在伊耿历元年,守夜人遍布在绵延几百里的长城上,驻守着十九个城堡,常驻的人数大概是一万人左右,但是现在呢?你们还剩下几个城堡,还剩下多少人?”
说来也怪,这家伙明明遮着大半个脸,尤伦却依旧能从他脸上看出一抹讥讽。
“哼!”尤伦冷哼一声,“无论剩下多少人,守夜人依然是守夜人,永远不会离开长城。”
也没工夫离开长城。
尤伦心里暗道,他知道墙的另一边正在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守夜人没工夫理会南边的纷乱。
一想到那具会动的尸体,尤伦就感到头皮发麻,不得不找来酒壶壮壮胆气。
“放心,我对你们守夜人没有兴趣。”
林易笑着说道。
“我只是需要一个向导,带我去绝境长城。”
去长城?
尤伦挑了挑眉,随即摇了摇头。
“我劝你最好放弃,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相信我,那不是你想看到的。”
说着,尤伦拧开酒壶喝了一口。
按理说他应该先行动手将此人拿下,然后盘问一番,但不知为何,每当尤伦想要拔出匕首的时候,数十次经历生死的敏锐直觉就会令他头皮发麻。
“你只需要把我带到长城,至于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说着,林易抛了抛手中的匕首。
“但如果你不将我带到长城的话,那你的死活,我就不能保证了……”
“你!”
看到那柄眼熟至极的匕首,尤伦大惊失色地从马车上直起身来,右手向腰后一摸,果然摸了个空。
什么时候?!
林易笑了笑,随手将匕首抛过去,尤伦非常小心地没有用手去接,而是等它落地后才拾起来。
“如果我想杀你,你早就已经死了。”林易神色平静地说道。
尤伦收起了匕首。
这句话他是相信的,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像这样在谈笑风生间从一个老守夜人手里夺过一把匕首。
余光瞥了一眼后方的艾莉亚,尤伦沉吟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可以,但我必须要知道,你为什么要去长城。”
“因为黑暗中,有些东西又开始悄然苏醒了……”
林易语气幽幽地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