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议论得隐秘,猜测得大胆,以为苏瑟听不到。苏瑟心里冷笑着,苏延九泉之下要是听到这个说法会开心得死而复生,游不殊若是对苏延有一分情意,苏延大概什么都为他做得,游不殊哪里需要毒害自己的同袍兄弟来横刀夺爱。
不过这些人逞口舌之快而已,苏瑟流着一半赫连家的血,又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虽然现在只是商人身份——但现在奥菲斯形势变化得多快啊,昨天游家也是蒸蒸日上呢——说不准什么时候青云直上,该讨好还是要讨好。
何况,何况苏瑟此刻刚刚失去入幕之宾,枕冷衾寒,若是能趁机夺得芳心最好,一时欢愉也并不吃亏,即使调调情亦赏心悦目不是。
贵族,也就是姿态好些,骨子里要比逐利的商人还下作许多。苏瑟看他们在游不殊的葬礼上就迫不及待地洋相百出,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想找个空阔地方透透气,但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他。
“会长阁下。”
苏瑟手插着兜,姿态轻盈地转过身去,一脸厌倦在转身的刹那就变成了虚伪廉价到不要钱的笑意:“嗯”。
叫他的人一身戎装,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惨淡的日光,剪影镶上了一层金边,面孔确实模糊不清的。
苏瑟一时失神,随即看清了那张陌生的脸庞。那人长相寻常,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点紧张,不自觉地舔舔唇角,那双眼睛苏瑟见多了,狂热的,着急的,掩饰不了的愚蠢野心家的眼神。
他的心慢慢冷却下来,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只想赶快抽身。
那个军人自我介绍说:“我是陆名扬,家父是陆氏企业的董事长。”
姓陆,还做生意,不会是家族的什么核心人物,苏瑟敷衍两句:“我和令尊打过交道,合作非常愉快。”
陆名扬懦弱神色一闪而过,鼓起勇气继续说:“家父虽然是生意人,但我很早就进入军队了,虽然才识浅薄,但运气还不坏,上次军演,有幸与游参谋长同台竞技,唉,可惜天妒英才。”他非常做作地长叹一声。
苏瑟心头一拍跳空,冷淡道:“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陆名扬那种怯怯的底气不足的神色又出现了:“我依稀记得,小时候会长阁下同参谋长总是同进同出。”
小时候,苏瑟记忆里可没有这号人物。忽然一阵喧哗,他眼神向斜后方看去,随即露出一个暧昧的笑:“老掉牙的事情了,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陆少将不懂吗?比如虽然咱们从前交情不多,但今天还能站在我面前叙话的,是陆少将,而不是游参谋长。”他拍了拍面前人的胳膊,只想快点溜走。
他长腿一迈,还没走几步,后面一个威严不失娇美的女声,就将他叫住了。
苏瑟心中大叫不好,无奈地停下了脚步,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慢慢转到他面前,上下审视着他。
那贵妇保养得甚好,只眼角略略看得出年纪不轻,岁月消磨掉她的鲜嫩,曾经的风华就变成了一种威慑,一个年过半百还能美**人的女人无疑是可怕的。
显然丈夫的失踪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影响,衣裙虽然是应景的黑色,却带着闪光的纹路,在葬礼礼仪上十分应付差事,她最大的目的就是来逮儿子的。
苏瑟干脆与她对视,略略一颔首:“母亲。”
“你还想得起我这个母亲。”
苏瑟偏头一笑:“你不也到今天,才想起我这个儿子。”
对方挑了挑纤细出锋的眉毛,居高临下地说:“从前你离经叛道,家里给你铺好的路不声不响就跑掉了,权当作年轻不懂事,但现在奥菲斯要变天了,你胡闹还得要有个限度。”
苏瑟把手放在心口上,微微欠身说:“我对游元帅的离去,致以最大的敬意和哀恸。”这是他今天所说的唯一一句真心话。
赫连夏嗤道:“你是为了那个做了鬼的小情人来的吧,苏家人没有情义,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
苏瑟的小指颤了颤,还是笑着说:“葬礼上,说话还是要慎重些。”
说来奇怪,苏瑟的长相没半点随了母族,那擅风情的天赋和赫连夏却如出一辙。苏延在这一点上实在很冤枉,他和游不殊一同长大,因此虽然长相惊人,但一直是温和恬淡受人保护的竹马形象,反而让美貌因此折损,到决裂之日,已经改不掉了。苏瑟却非常张狂,如同一城开得浓烈的牡丹,香气冲天,遮也遮不住。
此刻赫连夏敌意越盛,他也越针锋相对,笑容如淬了毒一样越发惊魂,赫连夏从这个不听话的儿子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反而感到落了下风,觉得自己没趣。
她一扭脸,不快道:“原先放着你那个姘头不管,是想着留条后路,如今人也死了路也绝了,你得靠自己了。”
苏瑟凉凉道:“是你要靠我了吧。父亲失踪了,你一来在苏家失去了依傍,二来在赫连家也没了底气。除了狼心狗肺的孽子,你手里还有什么牌?”
赫连夏怒极反笑:“你可真是我亲儿子,道理都不用我教你了。看来我白操心了,你连下家都找好了,刚刚那个陆名扬虽然出身不及咱们家,但正因为如此,肯往上爬,你大表哥最近也看重他,说不准哪天就混出头。”
苏瑟眉心一蹙,讽道:“都是赫连定的狗,你还要分先来后到吗?”
“那可是你大表哥!”赫连夏胸脯起伏,走近一点,低声说:“趁早把你那些不三不四的生意都丢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