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见林让一脸木然,冷声说:“也是,你这个杀人如麻的阉党,逼迫官员捐献军需钱,害死了多少人?!怎么可能还记得一个区区的井方太守?”

林让虽仍是不知井方太守是谁,但脑海中突然“噌——”的闪过什么。

杀人如麻……

林让在冲入火海中救人的时候,许过一个愿望,希望自己还有来生,可以体会一下普通人的感情。

林让没想到他自己真的还有来生,但奇怪的是,林让仍然没有体会到普通人的七情六欲,甚至未能体会到一点点的感情触动。

他起初很奇怪,直到听到士兵的话。

杀人如麻。

所以说,奸宦之首的“大宦官林让”,很可能和原本的自己一样,也是一个麻木的怪物……

原主杀人如麻、暴虐成性,本就是一个缺乏感知,没有怜悯的麻木怪物,他和林让一样,根本体会不到任何感情,自然不能理解旁人的痛苦,杀人犹似切瓜一般。

林让虽“浴火重生”,却重生在这样的大宦官身上,他们不止姓名一模一样,脸长得一模一样,连缺乏感知这个方面,也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因此林让自然体会不到奢望已久的感情。

林让有些恍然大悟,看来奢望的确就是奢望,老天爷和自己开了一个顽笑,纵使给了自己新生的机会,却没有满足林让所有的奢望……

林让淡淡的看着士兵,士兵似乎被他木然的眼神激怒了,十分激动的说:“当年你这个阉党搞出那么大仗势的军需钱和修宫室钱,责令每一个上任的官员必须捐钱才可以赴任,大小数额还有规矩,井方太守因为清廉,根本拿不出几百万两的宫室钱,也不愿搜刮当地的民脂民膏,提出辞官又被你巧言令色的驳回,最后竟只得吞药自杀,死在了邢方,你可知道?!”

林让听他细细的说来,这才稍微有了一些印象,他记得以小说中的这个情节,说是奸宦们买官卖爵,十分猖狂,所有上任升迁的人,必须拿出孝敬的钱来,这些钱都冠着冠冕堂皇的名头,如果有拿不出钱的大臣,很可能会被奸宦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自杀。

井方郡太守自杀之后,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已经驾崩的先帝当时也有所耳闻,而先帝不但没有治罪奸宦们,只是招来奸宦们询问情况。

当时的奸宦之首,大宦官林让对井方郡太守的死根本没有一丝歉疚,反而跪下来哭诉,说是有人诟病自己,虽然自己没有罪过,但是为了人主,愿意散尽家财来堵住党人的悠悠众口。

先帝一听,果然信以为真,还夸赞了林让的忠心,没有责怪一句话,井方郡太守的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不了了之,自此没有了下文。

林让仍然席地坐着,淡淡的看着烂成一片的饭食,漆黑的眼睛里不见波澜,过了片刻,喃喃的低声说:“原来……是我的过失。”

士兵恶狠狠的瞪着林让,说:“阉党,你不必惺惺作态!你杀人如麻,暴虐成性,落得今日下场当真是大快人心!大人您放心好了,佟公已经全权授命卑将负责您的饮食,不消几日,大人便可以……去见先帝尽忠了!”

他说罢了,“嘭!”一声,直接撞门离开了长显殿。

那士兵离开之后,便没有人再进来,夜深的透了,自从武山连夜赶回来,林让又一日没吃东西,滴水未进,他身子本就虚弱,此时更是虚弱到了极点。

床榻就在旁边,只要走几步就能过去,但是林让觉得身上的铁链比山还要沉重,身上也累的疲软,根本不想动弹一下,他慢慢卧在地上,平静的盯着长显殿的殿门。

“吱呀——”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翻窗窜了进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笑意,说:“想我不曾?”

林让定眼一看,竟然是魏满。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诧异。

魏满进来,悄声来到林让身边,看了一眼满地的饭食,忍不住“啧啧”两声,说:“不过一日未见,你如何混成这般?”

他说着,伸手搂住林让脖颈,将他半扶起来,打开带来的水囊,将水喂给林让喝了一些。

林让滴水未进,已经渴的厉害,若是一般人,或许还未觉得如何,但林让身子羸弱,一日不喝水已经脱力。

如今喝了一些水,终于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渐渐清醒一些。

魏满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袱,解开来是几张干饼子,他把饼子拿出来,放在林让面前晃了晃,笑着说:“你别看它其貌不扬,但是金玉其中……”

他说着,掰开干饼子,里面竟然夹着肉,还夹了不少。

林让虽然没有感情,但是基本的渴和饿,还有一些生理需求还是能体会到的,别说是肉了,就算闻到干饼子的味道,都觉得喷香无比。

林让的喉咙轻轻颤抖了一下,本没什么凸出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角,眼神虽然十分平静,但小动作已经出卖了林让。

魏满见他的小动作,便知道林让是饿极了,凑过去低声笑着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搜刮来的那些宝藏在哪里,我便给你食,可好?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魏满本就生得高大英俊,他笑起来异常诚恳,说的深情款款,信誓旦旦,虽然明显是哄骗,但莫名有一阵让人深信不疑的错觉。

林让看了一眼饼子,又看了一眼魏满,很直白的说:“我说我没有钱,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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