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年幼……”
这样的父亲,慢说是在皇家便是在平民百姓之家,也称得上溺爱孩子了,因而在朱厚照心中,只要有父皇在,便是捅破了天,自有父皇为他顶着,掘穿了地,也有父皇他填上。
虽早知父皇久病,但他私心之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对自己无所不包容的父皇会离他而去!
一夕之间,天地变了颜色,痛失慈父之后,这十五岁的少年猛然面对的是整个国家的千钧重担,万里的江山社稷!
如今的朱姓王朝,南有沿海倭寇不时上岸掠夺,北有鞑靼年年举兵来犯,内有灾祸连年,民生艰苦,朝政荒糜,贪贿盛行,各地的藩王也是蠢蠢欲动。
而父皇驾崩,自己唯一的亲人只剩下了母后,母后却只会拉着他软弱哭泣,
“陛下抛了我们母子而去,我的儿啊,以后母后便只有靠你了!”
母后指望着他,几位阁老们也是手持遗诏,步步紧逼,
“殿下,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乃是天命如此,万众所望,还请您即刻继位,主持先皇的身后事!”
阁老们逼他又有那皇亲贵戚,文武百官也是个个跪倒磕头,眼含企盼,
“陛下,我等愿为新皇效力,只要陛下委臣等以重任,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朱厚照乍然面对这些,便如无忧无愁,天真无知的孩童,自那温室之中被人猛然推了出去,才发现原来外头有吃人的猛兽,滔天的洪水和那冷冽的冰风,他茫然无措,惊惧恐慌,偏偏身后还有人在不停的推他向前,
“你是天子,你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你是身受天命之人,这些猛兽、洪水、冰风都应当由你一人独挡!”
朱厚照退缩了,此时的他只觉天地之间只他一人蹒跚独行,无依无靠,不知方向,不知前路在何处!
今日里夏小妹一封信半点儿未讲先皇驾崩之事,却是只记录了些自己在家中如何学规矩,如何辛苦如何难受云云,末了才在最后一句道,
“……知你心中必是悲痛难言,因而每日早起晚睡,咬牙坚持,只望着能早日入宫来陪你……”
朱厚照看得心里便是一暖,
“总算还是有人知晓我伤心的!”
这宫里宫外,便是母后都当他是个木头人一般,至亲的父亲离世,他能不痛不痒,欢欢喜喜坐到那龙椅之上,高高兴兴接收群臣的跪拜!
人人都当他是君,都想着效忠新臣,好趁机捞上好处,只夏小妹才知他只是一个刚刚失怙,满心伤疼的儿子,一心想要安慰他,想要陪伴他!
总算我不是一个人!
朱厚照看着信,流着泪,倒是将那江余儿吓了一跳,
“陛下……”
朱厚照收了信却是扯着嘴角一声嗤笑,心中暗道,
“瞧瞧……一个个都急着叫陛下,生怕叫晚了便捞不到好处了!”
此时间,他最烦便是听到这陛下二字!
这厢将信贴身放在了胸口,总算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心中暗道,
“我虽可不在意天下人,但却不能让她失望,她如今在外头受苦是为了我,我总也不能让她瞧不起!”
这般想通了,便吩咐道,
“来人!摆膳!”
一声摆膳却是让外头众人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陛下这几日就没有正正经经用过一顿膳,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此时也顾不得嫉妒那江余儿,使了甚么法子让陛下开口吃饭了!
“快快快!”
刘瑾忙挥手,一旁早有小太监将预备好的早膳往里抬,这食盒乃是特制的,足有半人高,但只上面一格用来摆放吃食,下头是依着冷热,若是摆放炭块又或是冰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