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的父亲?”季祯问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悦道,“我当然不是,他的爹妈早就死了。”他说这就想上手抢季祯手上的狗蛋。
季祯哪里让他抢去,自转了半圈躲过去,身旁跟着过来的护卫已经把人拦住,两边一时僵持。
可挡得住村民们靠近的动作,挡不住他们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
季祯都没注意什么时候围拢过来这么些人,他们的目光不拐弯地看着季祯和他怀里的小孩。
有一瞬间季祯他分不清村民们是在看自己还是看自己怀里的狗蛋,可不管在看谁,那目光都贪婪而渴望得有些刺骨。
远山有氤氲的雾气,近山处的天气似乎总是水雾弥漫,将天幕也染成和山体相近的墨色。
站在这里,被这样的目光紧盯着,季祯既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又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风卷残云般朝着自己奔涌而来。太古怪了,季祯的心跳不断加快,低压的云层近似盖在人的头顶,形成数不清的光怪陆离的形状。
季祯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若华,本以为若华会怕,可没想到若华神色如常,压根没什么感觉。
中年男人那边似乎是怕季祯将狗蛋带走,后面围拢上来不少村民,“这是我们村的孩子,你怎么能动?”
这一句话的粗呵将季祯拉回现实,他再看一眼淡雾和云,形状如常。季祯皱起眉来,也不懂怀里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子怎么这么要紧。如果真的是很要紧的孩子,怎么会这样放任他挨饿受冻躺在地上快死的样子?
见季祯面色冷峻没有放手的意思,中年男人又问他,“你们是哪里来的,不是本地人,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吗?”
“我才不是什么修士。”季祯恨屋及乌,马上开口撇清。
中年男人略微犹豫地看着他,似乎在辨别季祯说的话的可信度。
季祯有些火气上蹿,他没想到不过是在地上捡一个可怜孩子,会莫名其妙和本地村民对峙起来。他片刻之间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说自己是修士,毕竟修士这身份在很多村民眼里其实比富商巨贾都有用许多。
“站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声音打破人群中的哄闹声,是灵草园的秦管事带着人挤开人群走了过来。
秦闵早认出季祯的马车,只是没想到季祯会提前下车。他虽然一直在边城,可也知道这灵草园的正经主子是季祯,更知道这位爷看着不担事,可实实在在是季家能说得上话的人。
这些村民都是粗人,唯恐他们伤到季祯,秦闵一把年纪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人群跑过来。
村民们倒是都认识他,也很敬重。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都是靠山吃山,多年前这里的山头都属了季家以后,许多村民本来担心会失去生计,不过好在季家做事并不绝,依旧允划分出一块区域供他们打野味弄山货,本地村民多少都带着感激。
“秦大老爷,”中年男人见到秦闵,立时怯怯地向他笨手笨脚地行礼,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秦闵却来不及理他,自己转头去向季祯行礼,“秦闵见过三爷。”
季祯观察方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大汉对秦闵的态度,他略一颔首省去了客套和虚礼,对秦闵道,“你替我告诉他们,我不过是要给这孩子暖暖,再喂点吃的,他们这么围上来是想做什么?”
秦闵转头看向那个中年男人,“赵松桂,这么点事,你想做什么?”
赵松桂红着脸有些局促地说,“我还以为他是拐子咧。”
“放屁!”秦闵骂道,“三爷这样的人,到你们这儿拐这么个埋汰娃娃?”
“三,三爷?”赵松桂小声询问。
秦闵如果不是看季祯在旁边,他是真想抬手就给赵松桂一个大耳刮子。季祯这才刚来就闹这么一出,万一要是不随这位爷的意了,他自个儿的饭碗能不能保住都没个准数。
“宜城来的季三爷,你们指着吃饭的山头可都是他的!”秦闵暗暗警告。
赵松桂又是担心又是松了一口气般,“原来是季三爷,请您饶恕…”其他村民在他的后退下也跟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季祯再看他们,男女老少看着自己的目光却只是畏惧。有几个老头老太太还念了几句经文,模样满是慈悲心。称得方才季祯的所感更像是幻觉。
季祯觉得心头毛毛。
赵松桂看了一眼季祯怀里的狗蛋,犹豫着又说,“能被三爷搭救是他的福分,但这是我们村里的孩子,上过族谱的…”他这意思还是怕季祯将人带走了。
若华在旁边忍不住说,“既然是上了族谱的,你们就这么糟践这孩子,也不怕祖宗怪罪!”她心软,看着狗蛋又瘦又小连说话都没力气的样子,心里都揪着。
季祯说:“我带他走做什么,”他顿了顿又强调,“可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村民们一愣,有些不知怎么回季祯这话。他们见过不少自诩善人的乡绅,却是头一回有人专说自己不是好人。
加之在上了年纪的村民眼里,季祯还稚气未脱少年莽撞,这话反而让人想笑,并不当真。
头前还对季祯的身份有点忧虑,却被季祯这认真的自我人品强调给打散了。
赵松桂放下心,几个村民也慢慢带着人散开了,只留下几个孩子远远向季祯这边偷看。
大恶人季祯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狗蛋,用毯子将他裹得更紧了点。狗蛋身上实在脏,一股子混合着不知什么东西的味道,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