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望见一人一马自远处飞速驰来,周身煞气如凝,不等那单骑接近,驻守营门的楚兵已是心中一凛,燃起更多火把,严阵以待。
吕布面色黑如锅底,眨眼即冲至大营之前。
他根本不等守兵发问,已高喝道:“关中军主将吕布,身负急务,还不放行!”
即便神智上清楚那憨王还不至于半夜派兵入城砍人,可想到此举于他大计之害,还是叫吕布为之心急如焚。
范增的亲兵一路不歇、策马奔驰上二个时辰的路途,在盛怒之下的吕布催玉狮全力驰骋下,竟生生缩短了一半,仅一个时辰出头就已到了。
连气喘如牛,大汗淋漓的玉狮他都无暇关注,又哪里能对堵路的卫兵有什么好语气。
得亏他名号愈发响亮,守兵对他是敬畏有加,倒不曾计较这恶劣口吻。
他们先凭声辨出大概,又借火光看清来人的大致轮廓,除心里被那副与先前的朴素截然不同的华丽装束一惊外,倒是轻易认出来了。
纵使纳罕他身为主将怎会孤身夜至,还是二话不说,马上让了开来。
他满身杀气,半句话都不说,经他们让出的那条道闷头窜入。
直冲一小段路后,他猛然想起自己还不识路,于是言简意赅地问清大王所在后,再次催马前行。
徒留众兵士望着那两根跟着飞速左右窜动的长红翎,不知所措。
吕布携怒而来,索性凭着一身高超骑术,于这临时的主营地内也风驰电掣起来,不过瞬息,便已至主帐前。
因他来得太过突然,又是一番横冲直闯,以至于他已近到跟前了,守在项羽帐前的亲卫们仍未得到半句通报,本能一惊一拦。
待看清这骑将模样后,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为吕布这身惹眼独特的装束、还是为其忽然来到这点而诧异了。
他们愣了片刻后,其中一人率先回神,出声客气问询:“吕将军缘何忽至?”
他们对倍受大王青眼的这位行事看似粗莽直接、实则狠辣而心机深沉的吕将军,自是毫不陌生的。
尤其前几日终公来报燕地战果时,陈述纵使简略,但由那神速据下的燕土也好,飞速溃散的燕军也罢,以及那对战役描摹的只言片语中……都不难想象出这位吕将军身先士卒、孤身斩首敌将,彻底奠定胜局,那万夫莫当之勇的英姿。
但吕将军怎会半夜寻至主帐,似要莽闯?
吕布面若寒冰,沉声道:“军务紧急,布需面见大王。”
一听军务紧急,几人自无疑心,当即令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入内通报刚已歇下的大王。
却说项羽本就心绪烦躁,加上一路行军疲敝,卧了许久,方才浅浅睡去。
此时忽被唤醒,他心情倏然极恶,虽不言语,但那冰冷的重瞳看来时,仍让那心里打鼓的亲兵浑身发冷。
“报告大王,”这前有虎后有豹的,他无别的路子,唯得顶着那道令人芒刺在背的目光,俯身一拜,硬着头皮道:“吕将军忽至,道有急务需禀。”
话音刚落,他竟瞬间感觉到落在自己头上的那道危险目光,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
项羽默然片刻后,消化了这一讯息。
“奉先?”
他难掩意外,缓缓翻身坐起,嗓音沙哑地问道。
因他面容英俊,有那神异重瞳,天生便显得冷峻难近,加上那常人难及的魁梧身形,哪怕仅着寝服简简单单地坐着,仍是威仪十足。
——即便是近身侍奉他多年的亲兵,也全然未能看出,此时一脸深沉的霸王根本还未彻底清醒。
他由衷地为那道锐利目光的移开而松了口气,赶紧答道:“正是吕将军,正候于帐外,大王可要……”
话未说完,正揉着眉心缓缓醒神的项羽,已果断道:“让奉先进来。”
“喏。”
得了打断,反倒令他心弦更松,片刻也不带耽搁地,暗道一句果然如此后,即反身出帐。
吕布已交了方天画戟,落得手无寸铁,索性抱臂而立。
他剑眉紧皱,抿着的唇角微微朝下,眸光冷厉,显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得亲兵放行后,他面色依然冷得似能掉冰碴子般,眉宇间显然对此毫不意外,只随意点头示意后,便掀开帐帘,潇洒入内。
这时的项羽虽仍着雪白寝服,却没了刚起那会难免有的松垮凌乱——尽管他未特意更换便服,却也下意识地理清了皱褶,疲了件薄薄外衣。
帐中仅点灯二盏,灯色柔昏,映在那高大身形上,未挽入发冠的长发披散,却丝毫不显柔和,反而平添几分冷肃。
项羽盯着那毫不晃动的烛光半晌,直到吕布的脚步声近了,无声抬眸,漠然看去:“奉先忽至,有何要事?”
吕布全然不知,从向来惜字如金的项羽口中能得这整整八字的问话,而绝大多数情况下的一个“说”字待遇,已是世上少有。
项羽出声问询,他却既不开口答话,也不躬身行礼,只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项羽所在的主位走去。
项羽疑惑地蹙了蹙眉。
他略带质询的目光落到神色冷然的吕布面上,却不知为何,未开口喝止对方堪称无礼地继续走近,也未扬声召入卫兵,更未碰触立于身后的长剑。
他微眯起眼,借黯淡光照,仔细打量多时未见的吕布。
也正因吕布走近了,令他逐渐看清了对方那身独行特立的花哨装束,饶是再见多识广,眸光也瞬间凝滞。
刚刚浮现的、对吕布忽然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