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楚军至汉中,位于成都王城中的刘邦才得了军报,当场大惊失『色』。
——项藉匹夫那皇位还未坐热,竟就惦记起他来了!
刘邦原还抱着巴蜀山路崎岖难行、又是诸侯眼中穷乡僻壤、项藉许是三年五载都腾不出手来对付他的侥幸。
毕竟他身处其中,又托萧何曾阅览秦官户籍册子的福,才知晓此地堪称得天独厚,甚是富庶。但于诸侯眼中,仍是秦治前的破落地,不值一提。
哪曾想那竖子才登基二月不足,楚军就气势汹汹地朝他这挺进了!
刘邦那日败守蜀中,从头整兵,在萧何的倾力辅佐下,至今也不过蓄了十万部曲。
十万从未真正对敌过的新兵蛋子,怎会是身经百战曾百胜的楚军精锐的对手!
刘邦急得嘴生燎泡,赶紧召一干亲信前来。
他将危急情况一告知,诸人具都面『露』震惊,旋即神『色』颓然,不由长叹一声,皆是默默无语。
刘邦左看右看,都只见萎靡绝望之『色』,愈发感到绝望。
他若真无求活之心,早拿剑一抹脖子去了,又岂会将亲信召来密议?
就在这时,刘邦忽察唯萧何面『色』沉静,似是胸有成竹,心中不由燃起一线希望来。
“丞相,”刘邦面『露』殷切,主动问计道:“为之奈何?”
叫刘邦失望的是,萧何经他一唤,似是忽然清醒过来,苦哂道:“臣……不知。”
“哎!”
刘邦重重一叹。
接下来,他似是自言自语,但声音却大得足够叫身边人听得一清二楚:“天下难道就无那绝顶聪明的智士,能替我解了这要命的危局吗?若真能有这么个人来,我实在愿意将这巴蜀二分,与他做兄弟共享啊!”
最初他这么说时,是张良挺身而出;他再次这般说时,是郦食其站了出来,提出纵横捭阖,联合诸侯反楚的妙计;后他还这般说时,则是随何自动请缨,前往咸阳说那大司马周殷……
但曾屡试不爽的这一招,终于不奏效了。
刘邦这段‘自语’后,良久,室内仍是一片死寂。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莫说站出来了,就连喘气声都刻意放轻几分,似恐被刘邦点着。
刘邦苦笑道:“罢了,诸位各自先回罢……丞相留步。”
萧何神『色』漠然,正准备随众人退出时,忽被叫住,却丝毫不觉惊讶,由着仆从带领,来到了刘邦所在的内室。
刘邦此时不再掩饰脸『色』,阴云密布,眸光冷鸷。
当萧何入内时,他稍缓和几分,亲自起身,领萧何入座。
等萧何一坐下,刘邦即迫不及待地再问道:“丞相当真也无计可施了?”
他实在不愿相信,曾于那场凶险万分的咸阳宫宴后,能及时提出他退居巴蜀这一救命方案的智囊萧何,竟也有束手无策的一天。
萧何苦笑道:“凭臣下那粗浅谋略,面临如此困局,确已黔驴技穷了。”
巴蜀的确易守难攻,但当项羽倾尽关中之粮,派出数倍于蜀兵的楚军精锐,自汉中涌入巴蜀——在各方各面的绝对压制下,哪还有甚么困难可言?
楚军的决心一目了然,那是宁愿伤些小筋断些小骨,也必须将这位居巴蜀的大患的给除了。
且当楚军进入巴蜀后,面对这与秦前的局面截然不同的富庶土地,更不可能容忍刘邦在此逍遥坐大。
一听萧何当真也无计可施,刘邦实在又气又急,当场就是对那害他至此地步的项藉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萧何眉头也不皱地听着,半晌,忽想到什么,提议道:“大王若想于楚军铁蹄下保住基业,那纵使兵仙在世,在此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也是痴心妄想。但大王若只想保住身家『性』命,应是不难。”
刘邦一听这话,哪里不知萧何意思。
这是示意他抛下一切,由东南侧小路遁逃,再经那水路过中原。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最后怕是只能藏身到偏远南地,靠从巴蜀带走的财物,寻一地安居,倒也能过上寻常富家翁的日子。
刘邦面『色』一阵变幻,最后意兴阑珊地一挥手,撵默然无语的萧何回去:“且容我斟酌一番。”
萧何淡然起身,恭敬行礼道:“臣下先行告退。”
刘邦微眯着眼,无声送走萧何平静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隐约觉得丞相……好似有些不同于往常了。
只这危机十万火急,他来不及细忖萧何身上发生了甚么,只痛苦衡量是该趁早撇下这巴蜀基业往南边讨去,还是凭楚兵拼死一搏。
楚军此行统帅,主将为那项羽麾下最得倚重的骁将吕布,再是凭横扫魏赵二地、屡出奇计而名声大噪的副将韩信,最后还有赵地曾颇具贤名的智将李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