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佛堂。
谈小天应约而来。
老太太依旧躺在躺椅中,谈小天还是坐在小竹凳上。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我昨天说到哪儿了?”
“您说,您的前世死于1965年。”
“不错,我记得杀我的人额头长了一个很明显的黑痣,他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斧子,当头就是一斧,我吓得闭上眼睛。斧子劈在我骨头上时,我觉得钻心的疼,但那感觉就像做了一个噩梦,再睁眼时,我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我坐在一艘船里,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这两个孩子我都不认识。”
谈小天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老祖宗这段话时,仍觉得毛骨悚然。他情不自禁想到前世沐罂在背后给他致命一刀时那蚀骨的痛,也像一场梦,梦醒处,回到了高中。
老祖宗说完这段话,伸出瘦骨嶙峋如鸡爪一样的手,拍了拍谈小天的手背。
那意思是你懂的,对吧?
“当时我很惊慌,差点把怀里的孩子扔在船板上。这时我今世的丈夫走进船舱,端了一碗鱼汤给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生完孩子一直没恢复好,赶紧把汤喝了。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我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那碗鱼汤很美味,我永远都忘不了……”老太太闭上眼睛,嘴角显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我找了个机会走出船舱,趴在船舷上,看到了我的脸,那是一张陌生人的脸,比我前世要漂亮。我渐渐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的魂灵附在这个女人身上了。我当时很害怕,也不敢对别人说,就一个人藏着秘密,生怕被人发现。”
“好在当时我的丈夫很忙,他负责押送一批军火给买家,顾不上我和孩子,我就偷偷的观察,很少说话。船在海上行驶了两天,我用这两天时间,搞明白了我现在的身份,原来我成了历家的二儿媳。当时……我高兴的要爆炸了。我竟然成了铜锣湾历家的人,那年是1935年,我回到了30年前。”
“丈夫把军火出手后,带我和孩子回了历家,历家在海上跑船,很有钱,丈夫对我很好,短短几天我就适应了现在的身份和生活。丈夫每次出海做生意,我都按照历家的老规矩,带着孩子陪他,有一次,我们碰到水警,把我丈夫和货扣下,水警里有个鬼佬,要把我丈夫当场枪毙,我不能眼看着刚到手的富贵就这么完了,实在没办法了,我扑过去求鬼佬,我前世在酒楼卖烟时学过几句英语,勉勉强强能和鬼佬说几句话,又是许诺又是求饶,还给他写了张欠条,保证日后会送给他一笔钱,这才把我丈夫救下来。”
“就是这件事,引起了我公爹的怀疑。这具身体的主人不识字的,突然间又会写字,又会说英文,再加上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总会显露出不寻常的地方,公爹就以为我被鬼附身,要烧死我。”
“幸亏那天老白象王,也就是小白的父亲来拜访,看到我的面相,当时便大吃一惊,对公爹说我不是鬼附身,而是天人转世。”老太太在怀里摸索出一本发黄的线装书,哆里哆嗦翻到一页,递给谈小天,“你看看吧!”
谈小天翻开那页,看到一行毛笔字,“天人之相:眉宇间有隐晦青气,脑后玉枕下一分凹陷,双手掌纹于半寸处断绝,此相非阳间人所有。”
隐晦青气,玉枕下凹陷,掌纹……
谈小天先抬手,看看了自己的掌纹,差点惊叫出声,确实如纸上所言,掌纹在开头不远处断了。
他又伸手摸向自己后脑,玉枕穴在哪儿他也不知道,胡摸一气,好像确实有个地方有点凹陷。至于脸上的青气,现在也没有镜子,看不到。
谈小天激灵一下。
既然相书上有这种面相,那就说明像自己这种重生者以前就有过,他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很吃惊对吧?我第一次听到白象王这么说和你的反应差不多,难道像我这样的人就是天人,你说好笑不?不过事后白象王说,天人虽然很少见,但绝非个例,在藏区,历代活佛死后,他们的灵魂会转世投胎,那里称作灵童,我们这边叫天人转世。”
“我公爹半信半疑,不过那时候的人迷信的要死,白象王在当时的港九有崇高的威望,公爹不敢公然违抗他的话,便让我证明自己是天人。”
“我当时都吓傻了,连天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哪里会证明,不过白象王很和蔼,他当时对我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老太太闭上眼睛,虽然已经隔了70多年,但那个夜晚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海边潮湿的老宅里,大门紧锁,历家当时的家主一脸铁青,举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随时都有可能将火把掷过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美丽少妇绑在柱子上,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煤油味道,一脸的惊慌失措,嘴里不停喊着,“我不是鬼。”
摇曳不定的火光下,尚在中年的老白象王和善的对少妇说:“二太太,你别慌,你如果能说出未来几天发生什么,就可以证明你是天人。”
少妇咬着苍白的嘴唇,苦苦思索。
“港督会下令,港九全面禁娼。”
此言一出,历家老公爹怒哼一声,“你骗鬼呢!这种事是禁得了的吗?”
少妇更慌了,“我再想想,1935年,还发生了什么?”
她苦苦思索,所幸她前世在九流三教汇聚的酒楼工作,经常听那些食客说些早年间的逸闻旧事,多多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