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些日常事务,元非晚听了,一一应了。等元光耀说完,她才道:“今日顾常侍来过了。”
顾东隅本在一边喝茶,闻言猛地一顿。“阿兄来过了?”他停了停,又道:“信给他了?”
元非晚点头。“看顾常侍的样子,怕是不太高兴。”
元光耀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心,转头去看老友。
然而这正是顾东隅意料中的发展。“果然……那就这样吧。”他略微苦笑。
“可顾常侍还给世叔您留了一句话。”元非晚补充道,“他说他不会放弃的。”
顾东隅的苦笑更明显了一点。“不管他,这事儿他说了不算。身不由己,我不怪他。”他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显然不愿意说太多。
然而这种半说不说的更能掉起人们的好奇心……比如说,不怪人,又不想见面,后面肯定有个“但是”吧?那才是重点!
元非晚不着痕迹地瞅了老爹一眼,只见他依旧满脸担忧,便有些底了。“那芷溪也先到后面去了。”
元光耀点头允诺。而等女儿的身影消失后,他才道:“你这样做,会不会有麻烦?”
“如果要说麻烦,左迁岭南才是最大的麻烦。”顾东隅回答。他情绪不高,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俗话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哦,我不是把阿兄类比成虎,然而他那个位置,是不可能不做他不想做的事情的。就算他没有那个意思,也一样。”
元光耀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元非晚多。此时听顾东隅这么含糊其辞,他也全听懂了。“确实如此。如今的中书令是赵岷,他可是称心如意了。”
听到这句话,顾东隅不免露出了冷笑。把他踹走,自己顺势上位,干得确实不错!“三年了,我不知道,他把那个位置捂热没有?”
若是别人听了这话,怕是只觉得里头充满了讥嘲之意;然而元光耀深谙其中内情,他只听出了更多的愤怒。“热与不热,都没有用。因为,就算热了,咱们也要把它变成冷的!”他安慰道。
顾东隅点头。“真要说起来,我与阿兄之间,离兄弟相残什么的还远着,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他最后如此说,“不过,他背后的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咱们一步一步来。”元光耀表示同意,表情十分严肃。“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们难道能稳坐钓鱼台?”
把镜头往回拉到半个时辰前的中书省。
中书省最重要的职权是撰作诏令文书,同样位于太极宫外,处于舍人院西边。中书令赵岷的办公场所,也位于这里。
“所以,你这次去,空手而回?”赵岷背对办公桌面,正仰头盯着墙壁上的一副书法立轴,语气不咸不淡的。
“是臣下失职。”顾东岭现在没法和赵岷计较态度问题,因为是他先翘了班。
赵岷有一阵子没说话。“算了,”他最后说,“我本来也没指望这个。倒是你,”他终于回过头,“你怎么会觉得,去过岭南的人心中会没有怨恨?”
顾东岭浑身一抖,低下头去。
赵岷见他如此反应,心中颇有些看不起。嫡长子瞻前顾后,庶长子目中无人,这是正常的吗?
但话再说回来,顾东隅是清高,是傲气,然而还真有那样的本钱。
所以说,嫡庶的分别都被才华的巨大差异给磨灭了吗?顾家也真是一本难念的经啊!
赵岷如此想着,嘴上却松了口。“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顾东岭毕竟没犯什么打错,而且还有用,他就算有再多尖酸刻薄的话,也不会挑这时候说。
顾东岭如蒙大赦,赶紧告退。出门之后,他才敢去擦脑门上的细汗——
若是赵岷只是赵岷,他也犯不着这么紧张;然而赵岷背后是李庭,李庭背后是太子,实在不由得他啊!若是一步行差踏错,他自己还没什么,顾家一大家子要怎么办?
而此时的赵岷,注意力早就到顾东隅身上了。“锋芒过锐,迟早吃大亏。”他用一种很小的声音自言自语,脸上表情捉摸不定,倒是看不出在李庭面前的谄媚模样了。“这个跟头栽得是够大了,就是不知道会反弹到什么程度。若是厉害些,这戏才好唱呢!”
至于宫里,午膳时间,皇帝和皇后一起用饭。
这事儿不太常见,也不太少见。毕竟皇帝的后宫环肥燕瘦都有,除去初一十五这样固定和皇后起居的日子,皇帝有的是别的选择。然而皇帝自己心里有杆称,不会太过偏好某个妃子,也不会故意冷落正室。
长安街头风传皇帝x_i,ng子就是这样;因为总想一碗水端平,所以平庸。虽然听起来不太像赞扬,但总归不会出大错。
今天也是如此。知道皇帝要来,皇后不惊喜也不殷勤,只吩咐宫女传下话去,备几个皇帝爱吃的菜色。
谁让她了解皇帝脾x_i,ng呢?不用故意争宠,也不用中伤别人;只要不出大错,皇后位置自然稳稳当当。这样一来,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
皇帝也已经习惯了。他进门时,脸上表情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见了满桌子菜,他一眼就注意到其中某几盘,便笑了笑:“夫人有心了。”
“陛下喜欢就好。”皇后也回以微笑。
这对话不温不火,饭也吃得不温不火。平淡如此,皇后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本有些着急,然而两个正经主子都不在意,她们也只能憋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