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窝上,使他微笑时平添了几分邪气,更加摄人心魄。

我以为,同月上阴影一般,弃轩脸上这疤痕背后也有什么动人的故事或传说。又不忍心提起,怕勾起他的伤心往事。如今,望着他的笑容,好奇心又被勾起,我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十分委婉地问道:“弃轩,你脸上这疤怎么来的?”

弃轩随口答道:“给狗挠的。”

说话间,前方探子来报,说是抓到一个匈奴奸细,弃轩立即起身,前去审问。

过不多时,弃轩遣人来报,说那匈奴奸细是个妖孽,挺稀罕的,叫我快些过去见识一下。

我听后无语,觉得弃轩实在令人琢磨不透,一会见多识广,说起军国大事来头头是道,一会又少见多怪。妖孽,哼,上一回他便兴致勃勃,告诉我他发现一只王八精,或是乌龟精,拉了我去看,我到地就一翻白眼,差点口吐白沫,然后逼着他给那个驼背的老人家赔礼道歉。

怀着又可以笑话弃轩一整年的复杂心情,我慢腾腾起了身,打着呵欠,迈着乌龟步子走过去。

弃轩一见我,兴高采烈道:“为仪,你怎么才来,快些来见识一下,这回真是个妖孽。”

我揉揉眼,顺着弃轩手指的方向扫一眼,见不过是个被砍断脖子的死人,砍他脖子那人也不知是刀法不好还是手劲不够,没砍利索,那死人的一颗头就被一点皮肉拉扯着,倒悬在胸口,与脖子一道,露出碗口大的疤。

“我觉得,你比他妖孽得多。”我对弃轩笑道。

弃轩也不言语,缓缓走过去,踢了那死人两脚,道:“别装死,抬起头来,大爷问你话。”

我以为弃轩疯了,叫个断头鬼抬头。

眼见那死人依旧毫无动静,弃轩恼了,亲自下手,将头给他抬起,扶回脖子上,就听到那颗本已断掉的头抱怨道:“你这孩子,究竟有完没完,当我是热闹么?还喊朋友一起来瞧。”

“不错”弃轩答道,然后侧过身,好让我瞧得更清楚些。

那断头鬼的脖子竟已完好无损,连一丝血迹也不余,我大惊道:“你怎么还没死?”

这妖孽笑道:“我倒宁可自己已死,不受汝等小儿闲气。”

吃惊过后,再瞧他的脸,觉得眼熟,细细回想一番,想起来后更是大吃一惊,他竟是那个月夜将我父亲拐走的朔然先生。

“你怎么还没老?”我问,惊讶于他已脱下道袍,改换胡人装束,但那张脸却一点没变,十多年过去,依旧年轻俊雅。

“你这孩子,一见面便问人怎么还没死,又问人怎么还没老。也是老夫的错,当年不该拐走令尊,令你无人教养。”朔然先生淡然道。

“先生不是在西南山中练不死药么,怎么来了西域?”

朔然先生音调拖得老长,懒懒散散答道:“所谓练丹,不过是哄骗令尊的把戏罢了,好叫他死心塌地陪着我。他既贪恋红尘,回了长安,我也懒得一个人搁深山老林里发霉,就跑来西域,吹风吃沙晒太阳。”

我道:“断头不死,先生究竟还是有些真本事,家父随您去了这么些年,倒也不亏。不过您既然是个骗子,方才为何不装死逃过一劫呢?”

“他倒是想,我命人砍去他的头之后,一切无异,可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这人的断头打了个喷嚏。”弃轩闲闲道。

“这年头,像你这般胆大心细的小伙,倒真是不多。”朔然先生闷闷道。

“的确不多”弃轩答道,又问我:“为仪,你认得他?”

我道:“不错,他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朔然先生。”

弃轩听了大奇,又盯着朔然先生瞧了几眼,笑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拐子,活该落在我手里。”

因为朔然先生断肢能续,弃轩判定他是个妖道,又有奸细的嫌疑,打算先将他五马分尸个七八次,再将断肢投入火中一一烧成灰,叫他再也活不成。

我因朔然先生是父亲多年老友,又曾赠我桐木,心下不忍,苦苦相劝,弃轩方才同意将他绑起来随军带着。

朔然先生能歌,是夜,在篝火旁高歌几曲,引得众人一阵阵喝彩。他便得意道,他的歌比起他的舞,不值一提。大伙见他相貌俊美,不在弃轩之下,又言语亲切,温柔婉转,都被蛊惑了去,不听我与弃轩劝,将朔然先生脚下绳子解开。朔然先生便赤足,上身缚着绳索,披散一头黑发,嬉皮笑脸,围着篝火跳舞。

火光下,朔然先生健美的身躯,时而如灵蛇扭动,时而又如苍狼狰狞,舞姿或回旋如风,或轻灵似雪。大伙皆看得呆了,拍掌不绝,叫好声一声高过一声。

随众人越来越高声的喝彩,朔然先生越舞越狂,竟一直舞到火中去。火焰焚烧朔然先生的头发,亦焚毁了束缚他上身的绳索,他双手解放出来,高高举过头顶,依旧狂舞,赤足不停踢踏,将烧红的碳踢出,飞溅到众人身上……

第二天,大家相继醒来,皆是头痛欲裂,仿佛大醉一场,朔然先生踪迹全无,只余一地苍白的冷灰。

☆、乌黛

过了些时日,大军行至乌孙境内。

当初康居王之所以邀请郅支单于入境,并互做了对方女婿,就是为了借匈奴之力对付乌孙。我并不介意承认敌人的强大,郅支单于,的确能征善战。他当年率众西去时遇到寒流,死伤甚众,终于抵康居时,部众仅余数千。但康居人在他的统率下,仍然扭转了对战乌孙人的劣势。

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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