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轩在上课,面前是摊开的线装笔记本,钢笔落下清隽的字迹,厚厚的写了快一大半。
他选了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株百年古树,本来冬天就没掉几片叶子,到了春天更是枝繁叶茂,树叶间跳跃着浮动的光点,微风拂过能听见簌簌的轻响。
杜清觞坐在最后一排玩王者,这是他第二个小号,今天要打上最强王者。
李琉思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切换a kill。
两个人占据了教室的一头一尾,仿佛毫无干系,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隐秘的房间里是那样的水乳交融,两人偶尔对上的眼神是那样暧昧,却无人发觉。
三月二十一 上午9:31am
姬辰把两人的行李扛下出租车,后座里的洛非专心致志地打游戏。
“哇你这个人,都不帮一手的吗?”姬辰扛行李抗的气喘吁吁,“表面兄弟,塑料情意。”
洛非正打到兴头上,看都不看一眼:“嗯嗯,儿子辛苦了。”
姬辰:“…………儿子,你的21三体综合征又发作了吗?”
洛非:“啥?”
莫云轩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在旁边室友的身上:“别睡了,下节课教室在另一栋楼,快点走。”
室友迷蒙中张开混沌的双眼,张嘴欲言:“……”
然后室友保持着这个姿势两秒后又一次睡了过去,像是一幅名画。
《呐喊》
莫云轩:“……………………………………”
“金融一班的杜清觞留一下,其他人可以走了,”李琉思弯下腰去关电脑,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台下坐着的学生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杜清觞坐在最后一排,在他走到主席台前已经有许多虚心好学的学生围在李琉思身边叽叽喳喳地问问题。李琉思其实是个很耐心的人,他停下手中的活,一个个解答过去。期间眼神下意识瞟向后排,却发现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杜清觞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不告诉杜清觞你今天走?”洛非疑惑地问道。
姬辰拎着箱子走在前面,此刻京城空运站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他来的算早,也就没脚步匆匆横冲直撞地往里闯。
“怎么说,”他轻轻笑了笑,口气平和,“走到现在也只是凭着一口气而已。”
“我十六岁那年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打职业我找不到任何兴趣与方向,除了游戏我再无牵挂。而现在,我二十岁,有了死党,有了一个虽然伤心却依然喜欢着的前任,这个世界不再只有游戏,我要上课,要生活,要直播,闲来打屁聊天忙时脚不沾地——这样其实也挺好。”
“答应你,不过我……心有不甘罢了。”
“少年时期未能圆满的梦,给你一个机会去补足,谁都会心动吧。可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时机也好心境也好,都找不回来了。”
“四年前我打职业是为了梦想,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冠军之梦,不惜一切代价,可惜最后还是不得善终。如今我早就放弃,机会却自己送上门来,命运弄人不过如此。”
“我一直不敢往后看,我有了退路,也就有了软肋,再没了当初披荆斩棘的勇气。一句珍而重之的道别,一个熟悉温暖的拥抱,都足以让我停滞不前。”
“我不敢啊洛非,往前是迷雾,往后是牵绊,我站在独木桥上,一步不稳就是天翻地覆,”姬辰停下脚步回望过去,“我不想再后悔,却又懦弱至此连步子都迈不开。”
“如果让这场别离悄声无息,或许我会有更多的勇气面对,他们也不会太过伤心吧。”
“……晚了,我刚刚已经告诉他我们到机场了。”
杜清觞在飙车,连闯四五个红灯,好在上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京城路况还不算太糟。
傻逼,他狠狠唾骂着姬辰,你个傻逼。
风萧萧兮易水寒,孤胆英雄,你当你是荆轲吗?
李琉思在办公室里接到杜清觞的电话,他走到走廊上接通,那边喧哗嘈杂的背景音一下子涌入脑中,吵得吓人。
“你说什么?”李琉思皱紧了眉头,“……机场?你去机场干什么?”
“……姬辰?”
老教授上了年纪,戴着老花镜,性格也温吞吞的,平素不爱点名不爱考勤,是学生眼中的好好先生,也非常敬重他(除了上课的时候)。
老先生性格慢,动作慢,说话也慢,上课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沉浸在昏昏欲睡的慵懒氛围里,伏尸一片。只有前排几个尖子生在勤奋地记笔记,教室里老先生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鼾声相得益彰,分外和谐,堪称安静。
于是突然响起的桌椅碰撞声就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