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离了婚,和前妻有个八岁的孩子,比我大十五岁……他的确是在追我,可谁都知道,如果我和他好了,这能算是谈恋爱么?”
“但那个时候我很需要钱,我没有钱,厉堃也没钱……他家虽然是中产,可那年头的三十万也是要卖房子才能筹到的。我妈的病,怎么等得及他回家说服他父母把房子卖掉呢?”
“我考虑了几天,就和他分手,接受了老金的追求……我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去的是金宝街,回来的时候,在车里我和他接吻,回到宿舍我刷了半个小时的牙,刷完牙后连牙刷带杯子一起扔了。”
“不过我妈没让我太为难,我和老金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她的病情就突然加重,三天里医院下了十几封病危通知书,跟雪片儿似的……我不用为难自己和老金在一起了。”
“我妈被推进太平间的那天,我没敢去看,就待在她之前住过的病房……我不敢进去,就蹲在走廊里哭,那天我第一次碰见容禹,他妈妈阑尾手术开刀,就在隔壁病房。”
“那次我告诉你,我和他一开始也是正常谈恋爱的……其实是我骗你的。那会儿他二十来岁,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条件,勾勾手指头便会有一大堆女人扑上去,我也是其中之一。”
“其实他什么都没承诺过我,成年男女,什么都不用说,两个人之间谁强谁弱,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见分晓。说起来你一定不相信,其实没有谁主动提起过‘包养’这件事,但我们之间有一种很奇怪的默契,或者说是龌龊的共识……我知道我只是他的情人。”
“可是经过老金后,我怕了,我不想再落到那种人手里,也不想每一次他碰我的时候都要强忍着恶心,不想每一次接吻后都要刷半个小时的牙。”
说这些的时候,霍从熙一直都十分平静,只是在第二次提到老金的时候,她平静的脸孔有一丝崩溃。
她捂住脸,晶莹的泪水从指缝间倾泻而出。
“其实老金对我真的很好,追我的时候每次见面都要给我送花,每次的花都是他亲手搭配的,他给花起名字叫‘普希金’、‘茨威格’、‘卡夫卡’……后来第一次约会,他一直盯着我看,我知道他想亲我但是不敢,最后还是我主动亲的他,他的嘴里还有一股火腿的味道。”
“我也想不明白,那个时候的我是怎么会觉得他恶心的呢?恶心的人明明不是他的。”
夏清时一直静静听着,没吭声。
她虽然不算太了解霍从熙,可也能猜到她这一番话的用意。
像她这样一个能在十五年时间里爬到国内演艺圈金字塔尖的女人,怎么会是简单人物?
平日里她对所有人友善温柔、对后辈关爱提携、从不与人交恶,也许是因为她善良。
可更重要的是,这样做能达到她的目的。
此刻的霍从熙更是如此。
霍从熙讲自己母亲重病去世,讲自己年少时识人不清为容禹所负,讲自己辗转流离于一个个男人之间,当然不是有感而发、自艾自怜,而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
夏清时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来,并不表态,只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霍从熙便继续道——
“容禹他的占有欲很强……他不止有我一个女人,但却连吻戏都不准我拍。几年前有一次我和他赌气,也不完全算是赌气,那时我的代表作不多,有一个文艺片导演要拍一部年代戏,我看了剧本很喜欢,只是里面有几场激情戏,我瞒着他接了下来……后来他看到样片,于是就把各个语种各个地区的发行权都买了下来,这部片子从来没有公映过,外界传言是上级部门封杀,其实不是,都是他做的。”
“是我单方面分的手,他没有同意过……只是那次之后,我本来以为我和他已经两清了,没想到的是,他根本不打算放过我。”
“是我把小舒从车里拖出来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刚死的时候身体还是热的、软绵绵的,连血都还是热的。”
夏清时不忍心再听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打断她:“你说车祸是他动的手脚,可你有什么证据呢?”
霍从熙笑了笑,“不用证据,我知道,他做事就是这样的风格。”
夏清时移开了目光,声音也愈发的低沉:“难道你见到警察也要这样说么?”
“警察?”霍从熙愣了愣,然后笑起来:“我根本没想过要找警察。”
这回夏清时彻底不说话了。
霍从熙当了容禹这么多年的情人,如果从一开始,她连警察都没有想过要找的,那说明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那她就更不能让霍廷易蹚进这一摊浑水里来了。
正当夏清时还在思索应该如何婉言拒绝霍从熙的要求时,霍从熙就已经先开口说话了——
“清时,我没有别的要求了,你帮我照顾好那一盆花吧。”
“那些东西,他不知道我有拷贝……我不想鱼死网破,可必要的时候,也许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把那些东西公之于众。”
夏清时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霍从熙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一晚?现在我家外面一定已经挤满了长枪短炮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