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沈适越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卜卦,一日一次。今日已经卜过一回,再卜一次,卦未必灵验,等到明日再卜一卦不迟。
从老阁主的住处出来,心中记挂着事情的沈适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的住处。他随意走动,漫无目的。听到狗吠声和骂骂咧咧的人声时,他才发觉自己竟走到了后山。
不远处,三个小丫头撒开了脚狂奔,身后跟着一只大狗,恶狠狠地叫着,追赶着,好像不咬下一口肉来,誓不罢休。沈适目力极佳,远远就发现那三个小丫头正是闵棠主仆三人。闵棠是师尊的记名弟子,来天行山也有好些年头了,如今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小丫头到是后面来的,听说是她捡回来的。天行山不会随意出手救人,闵棠将人领上山来,天行山也不会缺两个小丫头一口吃的。自从身边多了两个小丫头相伴,闵棠越发能闹腾了,满山撒欢儿。不过,往常都是她追着鸟兽满山跑,难得见她被一只狗反追着狂奔不止。
他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免不得要助她一回。
沈适出手,三两下就将那只恶狠狠地狗制服了。看着之前还气势汹汹追着她满山跑的恶犬被沈适药倒了,闵棠那张巴掌大的脸上,表情瞬间丰富起来。她一脚踢在了恶犬身上,确定恶犬不会突然蹿起来反咬她一口,胆子又大了起来。
“叫你追着我跑,你跑啊,跑得动吗?”小姑娘人小力气大,逮住了狗脖子上的皮毛,单手将一只重约二十几斤的狗提了起来。沈适不知她要做什么,不过见闵棠那模样,这只狗可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师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并不想看闵棠屠狗,可也没打算开口为区区一条狗求情。这只狗能有现在的下场,都是它之前追人造成的。闵棠与狗之间的恩怨,让她们自己了断便是。
“今天多谢师兄相助,他日师妹一定会好好报答师兄的。”闵棠笑容灿烂,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有灵光闪烁。
沈适点了点头,并不将闵棠的话当作一回事。只是当他走远后,依稀可以听见闵棠骂骂咧咧的训狗声。那只狗的下场是什么,沈适并没有兴趣知道。
回去后,沈适没有出门,直到第二日,他沐浴更衣后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乱星就在他身边,还是一名女子。天行山的女子并不多,几经筛选盘查,沈适将目光锁定在了闵棠身上。
乱星一事兹事体大,若真是闵棠,师尊为何不早早除去,反而将她收为记名弟子,养在天行山上?沈适不解,再次找到了老阁主。
“师尊,徒儿有一事不明。”
“你是想问为师,为何明知闵棠身负乱命,还要收留她吧。”老阁主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沈适,那里面有洞察世事后的睿智与豁达。
“是,徒儿的确想知道。”若依他,应当早早将人除去了才是。
“你我不过是天地万物中渺小的一员,因缘际会窥见了天机,怎敢妄动杀机,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乱星临世,带着天命。应运而生的人大多心智坚定,命运越多阻碍越坚定。你我不该成为她成长中的绊脚石。”
“可是师尊·····”
“为师知道你的意思。可你想过没有,这天下既然注定要乱,死去一个应运而生的乱星,上天还会再派一个来。到那时,卷入其中的你我,便再难窥测机缘。闵棠她如今很好,日后她若有难,你当助她一把,不可叫她丢了初心。”
“这便是师尊的应对之策吗?”
老阁主点了点头。沈适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师尊,我做不到袖手旁观。”闵棠根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一条狗尚且要斩尽杀绝,何况是他日阻挡她的人?他不能留她活着,哪怕要他的性命。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你若放不下,为师也只得叫你去静室反思。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适没有反驳老阁主。他既然敢将心中所想在老阁主面前吐露,就不会因为要去静室反思而改变主意。
静室在天行山顶上,除了给受罚之人送饭的人会上去,平日少有人去那里。沈适在静室中一待就是两月,从初冬到了深冬,始终不改心中信念。
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阻断了上山的路。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山上积雪深过膝,上山要冒着生命危险,沈适因此断了粮。
沈适从小在天行山中生活,不说华服山珍,也是吃穿不愁的,饥饿的滋味从未尝过。天上的大雪没有停的征兆,雪不停路不通,吃的就不可能送上来。没有师尊的命令,他不可能走出静室。出来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他的坚持,不出去他可能会死在静室中。他从未想过,死亡会离他如此近。他若死在静室中,大概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反思饿死的人吧。
饥饿不是一个好的体验,可他不愿意出去,心中却生了奢望。万一那送饭的人下一刻就来了呢?他不用送饭人日日冒雪送食物上来,给他几个馒头果腹,给他一壶水就好。可那送饭人一直没有到,就在他绝望等死之际,静室门被敲响了。
他打开门的那一刻,竟然看到了闵棠和她身边叫秋月的小丫头。两人身上落满了雪花,手上提着一篮子酒菜。那一刻,沈适心跳如雷。除了他自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看到闵棠那灿烂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