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还有记住,等你到路口的时候会需要挪路障——我们已经在路尾封上路了。确保你把它们再放回去,好吗?”
他短促地点了下头。“会的。”
沃尔沃在他插钥匙点火的时候吭吭哧哧地响,他心一紧,女警也再次瞥了过来,但是第二下的时候,它启动了,他能掉头一路畅通地开走了。
下坡的时候他分外小心,很注意平稳缓慢地换着档,但接近路口的时候,他知道沃尔沃撑不下去了。离合器呻吟声和刮擦声一点好起来的迹象都没有——可能更糟——他担心一旦熄火就再也发动不起来了。
但是开到路尾要挪路障,他没办法只能停车,但因为是下坡,所以他根本没有费事儿发动引擎来通过中间的通道,只是空档推着车通过,再重新停车,放回路障。
等他回到车上,躲不掉了——他闭上眼转动钥匙,当吭吭哧哧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瑟缩了一下,这比之前还糟。而且启动了不止一次,一次又一次。第四次的时候,沃尔沃终于启动了,但是还没等卡姆松口气,他立刻被现实笼罩,今晚无论如何到不了格拉斯哥了——起码不能用这辆车去了。强烈的失望感让他想要呕吐。
他迫切地需要今晚,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现在啥都干不了,只能回家。又一次独自一人坐在小屋的电视前。只有他和那瓶温热的香槟酒。
等有什么可庆祝的时候再打开。
老天啊。
他挪到路口的时候,卡姆思考了一会要不要走去因弗比奇的那条主路,而不是回家。他可以去牡鹿酒吧,要双份儿威士忌。一仰而尽,然后再点一杯。这个想法太诱人了,他打着左转灯,坐在那里想了一分钟,任由车灯闪烁。
不过最后,他打了右转灯,转而开上了狭窄弯曲的绕湖路。那条通往他又小又阴郁的小屋的路。
过了路口还没走上四分之一公里,就开始下雪了。一开始只是偶尔的几小片儿雪花,但很快就连续地下了起来。大片地下了起来。沃尔沃也就是在此刻终于壮烈牺牲了。这一切正巧发生在爬坡之时。车子在挣扎——卡姆能感受得到。他换下二挡,但是引擎已经开始吭哧,吭哧之后是颠簸,然后抖动,最后卡住不动了,正正好好停在路中间。山丘上。
离罗伯·阿姆斯壮的小屋两百码。
靠。非得死在这儿是吧?
卡姆把头重重地撞在在方向盘上。疼痛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他又撞了一次。
“操,”他喃喃道。“操,操,操。”
他自暴自弃地闹腾了五秒钟再打开警示灯,然后检查了手机——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信号——抓上储物箱里的手电筒,爬出车子。
一走出沃尔沃的遮蔽,剧烈、冰冷的雪球刺痛了脸颊,脚底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以至于他扭身甩上车门的时候,右脚跟打了个滑,整个人重重地一屁股摔在又冰又硌屁股的湿地面上。他那单薄的裤子立刻就湿了,卡姆边咒骂边站起身。
显然,老天爷今天就是要玩他。
他评估了一下车况,决定第一件要做的事儿就是把车挪走免得发生事故。很可能有人转个弯就一下子铲到车屁股上。他打开手电前后检查了一下路,发现最近的紧急避让通道在坡上不远处。把车挪上去不好玩,但是挪下坡再挪过急转弯完全不是个选项。
卡姆瞥了眼罗伯·阿姆斯壮的屋子。白墙在黑暗中隐现,前窗漏出一丝微光,主人应该在家里。他抿起嘴唇,思考着。他真不想寻求帮助——尤其是罗伯的帮助,就算对方上次见面时异于往常地友好。
他至少得先自己动手试试。毕竟他体格不小。
好辣木事。
卡姆敞开驾驶侧的门,右手抓住车顶边儿,穿着打滑的沙地鞋的脚尽可能地抵在马路上,伸手探入车内小心地松开手闸。
松开的一瞬间,车子的重量立马坠着向下走。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让它继续溜后,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往前推。试了没有一分钟,卡姆就猛拉手闸,把自己从车上解救下来,喘着粗气。
他又注视了一会儿沃尔沃闪烁的黄色呼救信号,然后抿紧嘴唇,转身迈向罗伯·阿姆斯壮的小屋,绷紧下巴,神色坚决。
第六章
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惊得罗伯差点儿打翻茶杯。他在屋后的玻璃温室里,正坐在最爱的椅子上。关上灯,他能清楚地观赏到外边的黑夜。清晰到能够辨别那河岸边摇摇欲坠的小码头和绑在岸边,在黑色的水中上下起伏的小船。
尽管有时这房子的重责压得他喘不过气,罗伯还是很爱在夜里向外眺望湖泊。过去几年里,只是坐在黑暗中向外看,他就学会了辨识上百种黑影。门铃惊醒他时,罗伯正欣赏黄褐带黑色的积雪云彩和油亮的黑色水面。现在它又响了一遍,坚持不懈地长久召唤。
“好啦好啦,”罗伯咕哝着,从椅子中站起来。他走过时顺手啪地点亮灯,眼睛眨了一两下适应亮光,然后才走向前门。
门后来客完全不是他所能想到的任何一个可能造访的人。
卡姆·麦克莫罗。
卡姆·麦克莫罗正站在门廊上,宽阔的肩膀把罗伯的门都挤满了。
他深色的头发上落着雪花。
“哦,”罗伯说。“呃——你好,卡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抱歉打扰你。”卡姆听上去可一点歉意都没有——要说他有啥语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