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河看他只是望着自己指尖的烟也不抽,便随口问了一句。

“很不错,”温风至点了点头,声音非常沙哑,“遇到了一些当年的朋友。”

“也要多认识一些新的,”薛青河下意识觉得他在说陆邱桥,心里又是一阵好奇,顿了几秒才艰难地抑制住没问出口,转而说了别的话题,“你虽然主要精力在国外,但毕竟艺术是共通的,这也是我硬要你来的原因,闭门造车是很难走远的。”

“我明白,”温风至又一次点头,“谢谢您。”

“没什么好谢的,你永远是最令我骄傲的学生,”薛青河声音低沉却真挚,“我永远记得你用画笔惊艳我的每一次,你会有更好的前程。“

温风至没有说话,不只是因为烟太呛还是什么强烈的情绪使然,他突然用力眨了眨眼睛,头更埋低了一些,鼻尖几乎碰到了自己的膝盖。

“我不知道你当年退学的原因,但我很高兴看到你没有因为退学而放弃画画,”薛青河没有拿烟的那只手伸出来拍了拍温风至的肩膀,“这些年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温风至用手挡住了眼睛,他一时间哽咽到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来,如果说对于陆邱桥他心里还有愤懑,但是当年决然转身不告而别真正让他感到全然愧疚的便是薛青河,他上一次就听闻薛青河说那些年他也寻找了自己很久,甚至还亲自去过他母亲居住的地方,只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再一次面对这位恩师的时候,却仍然没有办法将当年的理由解释给他听。

薛青河握着学生的手,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微微濡湿,虽然温风至永远是一副冰凉孤傲的样子,但是他能看到这个孩子坚强外壳下伤痕累累的内核和仍然纯净的心,画笔是不会骗人的,他如今画中的灵魂比起八年前没有任何不同,薛青河还是能够透过那些画布看到一个小心翼翼怀抱珍宝的孩子,那是个如此坚强的孩子,即便承受了那么多痛苦,遭受了那么多的打击,却从来没有一刻放开过自己的双手。

——

陆邱桥返回宴会厅又跟几个比较相熟的校友老师多说了几句话,但是他实际上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虽然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聚会这里等到何意的演出开始之前再开车到剧场去,毕竟两个地方距离不过几公里而已,但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很难把温风至苍白的面孔从自己的脑海中清理出去,于是趁着没有人来找自己说话的间隙,悄悄拿了外套溜到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他打开车子钻了进去又看了看表,时间还不到七点,于是便将车载音响打开又点了一支烟,准备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休息。

虽然如今有了自己的公寓和工作室,但是他仍然觉得车子是一个最封闭最私人的空间,完全不用担心被打扰也不用在发呆的时候管理自己的情绪,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思虑所有的事情,甚至在这个密闭的黑色盒子里大哭或者尖叫。

他没办法不想温风至。

那个人像是一辈子都戒不干净的毒品,沾上一点点就搭进去整个人生,他在遇到何意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解脱了,那个不再回来的人就当他已经死在了国外,他还有大好的未来五十年可以逍遥快活,但两周前在悦意文化办公室里看到的一大堆画作和堆叠在画作上的海报让一切都功亏一篑,他就算认不出那个人的画风但至少认得那个人的名字。

【新锐现代华裔画家温风至个人画展】

那一天他才把《极光森林》十六卷大结局的分镜交给裴艾夕,那是个他们一年前就已经敲定的结尾,是个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版本。然而悦意要帮温风至办画展的事情像是一根毒针一样扎在他的心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痛苦,每说出一个字都难过的快要死去,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太过讽刺了,冷雨与男主角终成眷属完美落幕的时候,他却时隔七年再一次听到了那个人的消息。

而最终压垮一切的是裴艾夕无意识的一句话,那是温风至在地球另一端坐上飞机的时候,中国还是凌晨,整理单行本稿件的他听到靠在咖啡机旁休息的裴艾夕说她一会儿要回悦意一趟,陆邱桥问她有什么事,她便说那位要办画展的温老师已经从欧洲离开,正在航班上到杭州来,所以何愿明天要去机场接他,她必须提前把分镜交给何愿。

那一秒钟对于陆邱桥来说像是一万年那样漫长,他几乎不需要确认就能笃定那位温老师是谁,他心里不断回响着裴艾夕的那句话,那句话里唯一的重点就是他要回来了。

七年,那个销声匿迹的人穿越三千公里,就这么突然说他要回来了。

裴艾夕走后陆邱桥在空无一人的工作室里呆坐了许久,他的脑海里像是缠了十吨麻线一样纠结,他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将那个故事画下来的那天,当时他只是因为自己满心的郁愤和无力没办法得到纾解,所有关于温风至的回忆对于他而言都是凌迟,于是为了宣泄那些情绪他开始画一个碎片的情节,最开始是他们一起搬进单间公寓的那天,后来又画了他在树林里第一次亲了温风至的耳廓,那个阶段他的画风比较凌乱人物的设定也非常模糊,甚至就连那个齐耳短发主角的性别都不明确。

等到剧情画的稍微连贯之后他注册了一个新的blog将那些长条的漫画贴了上去,那时候这个故事还不叫《极光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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