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的身体就像睡死了的醉汉,一点反应都不给我。
和关节被卸掉不一样,我彻彻底底地,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别哭啊……”陈鹤叹了口气,擦去了我的眼泪,“我这是为了你好。接下来,你可能要做一些小项目,考虑到一些问题,不能给你注射麻痹剂,也没办法给你电击——破坏了你的脊柱真是抱歉——毕竟如果你乱动的话,我会很头疼的。”
陈鹤说着,将我打横抱起,踩过一地残肢断臂和血浆肉泥,往休息室深处走去。
他大概还说了什么,但是我完全听不到了。
绝望和恐惧彻底将我击垮,我颤抖着,任由自己的眼泪不断滚落,连同因为嘴巴无法闭合而流出的口水,淌过下巴。
我忽然是如此地发疯似的想要感受疼痛,我腹部的刺伤,我后背的烫伤,我侧腰、大腿的擦伤,我两只膝盖的酸痛,我小腿肌肉的麻涨,和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的,令我都为之欲死的,仿佛从内脏开始收缩震荡的痛楚。
……全都,全都感受不到了。
陈鹤将我放在一张手术台上,然后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脱掉西装,消毒,穿上白大褂,带上帽子和口罩。
一步又一步,像是在准备一样精心烹制的佳肴,甚至有种庄重的仪式感。
最后,他站在我面前,唯一没被遮住的眼睛对我弯了一下:“放心,乖孩子。忍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我看着他,仍然在流泪,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
陈鹤拿出了手术刀。
“住手!!”
……方、方然……?
我一瞬间欣喜若狂。如置云端,下一秒却被狠狠地摔醒,因为那声音我听出来了,是陈睡的。
“下午好,儿子。你居然能一个人上到顶楼,我为你而骄傲。”
陈鹤温柔道。
“父亲,停下。”
陈睡的声音带着颤抖。
为什么陈睡还没走?他不应该逃出去了么?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陈鹤低笑一声:“不,你太不了解陈睡了。你为什么会认为他在知道我是个大魔头,并且明显对他无辜的好友有所图谋的时候,还会置之不理?”
蠢货……
真是,蠢透了……
“陈睡,带上耳机和眼罩,去旁边睡一觉吧。醒来一切就好了。”
他柔声道。
陈睡‘哈’地一笑:“我就猜是这样。”
远处隐隐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爆破声,警报声,以及人的痛呼声。
越来越近。
陈鹤“啊”了一声:“我说为什么明明早就拉了警报,却没有人上来,原来还有一支敢死队么。你是让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火力,然后从别的地方绕上来的吧。”
陈睡的声音更近了一点,我能看到他的衣角了。
“蹲下,放下你手中的刀。你跑不掉了。”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了。
“嗯……”就算到了这种地步,陈鹤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不疾不徐,“是那个小姑娘么?以前你带着和然然一起玩的,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姑娘。她曾经是我的病人……你猜猜看,她有没有被我做过手脚?比如……身体会忽然爆炸之类的。”
一阵强烈的爆破声,伴随着合金大门轰然砸到地上的巨大撞击声,猛地刺入我的耳膜。
“陈睡!方玉!方然!你们在里面么!”
少女元气满满的声音,如同一束穿透阴霾的光线,传了过来。
陈鹤笑了起来:“好像死得只剩她一个了?猜猜看,我能不能控制她?三、二、一……”
陈睡轻声道:“对不起,父亲。”
“噗嗤”一声,就像滚烫的刀刃切开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