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看大雪肚子越加瘪下去,子桑只好把那肉干给了大雪,再给了些旁边那个没回家的小孩。
小孩接过便大口咬起来,她自称叫谷米,家里人想着年年好收成,于是取的这名。
小孩吃饱了后,话也多了。
说来说去,都是风渡楼的好,捡着人们口口相传的好听话说:要是去了风渡楼就不愁吃不愁喝,有香车白玉可坐,更不消说锦衣琼浆之小物。
看着空空如她的小包袱,子桑心下一动,就问:“你看,我也是可以去风渡楼做事的么?”
赚得香车白玉回长州大概也容易了罢。
如此二日时,子桑便也同其它早时又来列队等好运的孩童们翘首以盼,盼风渡楼里来人,早饿一顿,午又再空一顿,等得眼冒金星。
日头都偏西了,还不来,子桑撑得没力气站,倚着墙角坐下,抱住大雪打盹,说:“谷米,若是来了人,你叫我一声。”
也不知多会儿,便有人推自己,子桑眯缝着眼睁开来,朦胧中一片花红锦簇,风中香气扑鼻。
大雪还是大雪,吐着舌头任子桑抱着脖颈,只是眼睛却盯着那用手摸自颈毛的女子。
女子看见子桑瞧她,伸过一双玉手提住子桑小巴,笑了起来,齿若初月皎洁,唇胜暗梅焉红:“倒是张不错的脸,这狗儿是你的?”
子桑在猎口村呆了一段时间,知道狗要小得多,也没得大雪那般的本事,她如实说:“大雪不是狗儿。”
女子很喜欢大雪,大雪吃了人家手里一溜不知道哪里备来的鲜肉,也是乖顺得很,然后女子与城门守卫狭一双媚眼说:“不过是长得大些的狗儿罢了,多听话。”
不知道是因着大雪听话,还是因着女子声若银铃,守卫竟也呵呵点头,果然是条好看又壮实的大犬,于是女子便掀帘入了香车,子桑牵着大雪也跟着入了城。
谷米从旁说:“那么多人就只点了我们两个,多亏了有你家大雪。”
青城里的风光比起石庄镇来要亮敞得多,街面齐整,两旁铺子也像话,溜溜儿的都是光鲜面儿的生意人。
道边人来人往,见了香车经过,总也有三两男子接耳相谈,也有衣衫歪斜恰好从食档里出来,醉得面红耳赤的汉子,见了香车追上几步说:“这不是合欢娘子么,听说给李府公子买下了,怎的还出来游街惹眼呐。”
这般车驾两边跟着的几个作武夫打扮的人便将那醉酒之人拉开,还就势踹几脚,于是街面又安静下来,陆续有人开始收摊关张,大些的门面却开始往外掌灯。
香车玉马,仍是得得儿地借着西沉的一缕霞光往城西方向去,子桑吊着最后一口气挪着步跟上,只盼着到了风渡楼,能像谷米说的那般,放开肚皮吃上些热汤滚食。
到城西所谓风渡楼前,天边已呈暗蓝之色,原本该是寂廖夜静时,此处却是人声最殊盛。
女子车停,有下人扶来马凳,携着香袖落步亭台前,前楼二层凭栏处,呐喝摇曲稍停半息,女子亦是往那二楼挑帘处看去。
轻风微渡,瞬息之间,曲儿暂歇又起。
有一年纪长些,衣饰华贵,身段却有些偏肥傭的妇人过来,嘴里多有郁怨:“合欢,你也忒闲情了些,好端端地出什么城。”
合欢只抿唇转眼,水袖迎风散了散来招大雪,大雪只顾着看这周边酒色浓情,一双浅蓝色的狼眸筹光措措。
见大雪这般冷淡,子桑只好牵着它往前走到女子身边。
合欢半蹲身子,又是摸着大雪颈间绒毛意在对那妇人说:“收了两个小丫头,给阿洵做使唤罢。”
“阿洵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房里谁都不要。”
妇人拿眼打量着谷米又瞅了子桑看,眉梢露出些喜色:“这个倒长得还标致,或而她日也是个好红牌。”
“说是我给她的,她就要了。”合欢说着接过子桑手里用来引大雪的绳子,大雪却不大愿意随她去,她只好把绳又给会子桑,让子桑跟着她,绕过正门,从偏院进了风渡楼群中。
子桑半捂着腹,闻着隔楼飘来各种肉香煎食之味,连咽口水,终是忍不住开口说:“这位小姐,我实在是饿了,哪里可有吃点东西么?”
闻声,合欢扭头来看她,一时又轻笑起来:“够憨实直白。”
吩咐了一声,便有人拿了酒食上来,子桑与米谷都站在桌前,努着嘴不让口水流出,静看着合欢,等这个脂玉般的女子开口说话。
合欢看着桌上一桌子好食,先是拨了鸡腿给旁边同样急得哈哈地嗤气的大雪,再又是自己用帕子抹净手才恍恍然:“先说说都叫什么名儿呀”
谷米先开的口,一缕银丝从嘴角掉下,接着谷米的话,子桑自报了姓名。
合欢姑娘说:“一米一桑,兆头都不错的,你们记着以后的主子叫拾洵,是合欢的阿洵。”
谷米与子桑两两相望,都看见对方嘴角的涎水还有脸上的疑惑,这拾洵与合欢的阿洵到底是个中什么意思。
她们不大明白,只想着桌上那几盘鲜香好肉。
合欢走后,子桑与谷米才扑前争相吃着那白米澄澄,肥肉佐盘。
饱憨之后方才注意到,隔楼丝乐传来,其中夹着洋洋脆笛之声,如梦中涛海,滔尽尘世喧嚣,万壑风生,绝音绕梁,竟比珍馐更入味。
作者有话要说:
想以后,要开个有天有地,有仙有凡的文,然后说那人间寸缕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