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一代剑宗的牌子,曾被我三次还给千剑山,又因为无人敢接,三次回到我手里。如果哪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卸去千斤重担,感谢还来不及呢!”
这一番话说起来轻描淡写,听者却心头震动。一代剑宗的名号,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人舍命相搏,今天凌剑秋有意谦让,怕是千载难得的机会。
但,人心叵测,人言可畏。
正当进退两难时,人群中忽然闪出个年轻后生,俊眼修眉,相貌堂堂。他上前一步,朗声道:“晚辈愿领教高招!”
不等话音落地,便施展轻功,纵身跃上浮台。
众人见状大惊,心说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凌剑秋却舒了眉头,他见来人仪表不凡,暗道原来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一代剑宗笑道:
“天目山,凌剑秋。”
那年轻人拔剑出鞘,剑光清冷厉冽,剑锋薄如秋霜。他抱拳回礼,不卑不亢,
“绍兴府,骆云笙。”
凌剑秋闻言看向他手中兵刃,那狭长剑身在皎皎月光下,竟似乎是透明的。
忽然问,
“这剑叫翡翠,剑法名春风相思?”
“正是!”
台下人纷纷打听,
“春风相思剑,怎么没听说过?”
个把消息灵通,熟谙旧事的,就说:
“现在是不景气了,可五六十年前,好歹也挂过那块一代剑宗的牌子。”
“那后来怎么落魄了?”
“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家主骆照萍急病暴死,一身绝世武功都化作青烟散了,连本剑谱都没留下。然后就再没出过什么能人,我看这小子八成也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那被料定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年轻人,却忽然在眨眼间手挽剑花,杀向了一代剑宗。
凌剑秋见眼前剑光闪烁,急退三步,侧身让过。他取出那名震天下的断水剑来,并不拔出,只用剑鞘斜取他右手脉门。
骆云笙见状不等招式用老,脚步一滞,反手点他左肩。
凌剑秋却似早已料到一般,忽然回转剑鞘,手腕轻抖,断水剑出鞘一尺三分,竟生生将剑锋拦下。
金铁相击,火花飞溅。
骆云笙忙倒纵身形退出三丈开外,心底里是又惊又叹。
方才断水剑出鞘虽仅一尺,但杀气寒冷如冰,刺骨侵肌。更何况,他使出的那剑毫无破绽,却被人看穿了用意,轻巧抵挡。此等洞若观火,机变敏捷,那“一代剑宗”四个字果然是没有假的。
他心念电转,料想若让凌剑秋出招,自己必败无疑。于是又拔起身形,一剑直取膻中,却在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反手斜挑,改刺咽喉。
凌剑秋深知骆家剑法多变诡谲,不慌不忙,举剑荡开。
骆云笙一招未中,轻抖手腕,手中锋利长刃竟倏然变作绵柔软剑,将那剑鞘层层缠住。
凌剑秋见状催动内力相抗,知他气力不济,一式扫堂腿带着虎虎风声直取他脚踝下盘。
那骆家少爷反应却快,抬手松了软剑,腾身而起,破风声劲,凌空递出九剑。
他剑法名春风相思,极缠绵,极细腻,极滴水不漏。招招温柔,又招招紧锁,如柳絮风里,拆剪不断,欲理还乱。
凌剑秋却依旧左拆右挡,从容不迫。他抓住电光火石间的微小破绽,一抬手,将剑鞘平直送出,直指咽喉。
骆云笙大惊,忙使一个千斤坠,趔趄两步才稳住身形。他不禁用手摸着脖颈,那剑意森然厉冽,使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凌剑秋见状只幽幽说:
“剑在心,不在手。”
这六字如醍醐灌顶,令骆家少爷眼前一亮。
他纵身提剑,抬手斜劈右肘,又忽然变招,那剑身弯曲绽出一点华光,如使鞭一般打向肋下。
这一招奇诡卓绝,便是先人在世,恐怕都要甘拜下风。
凌剑秋见状,忽然眼中杀意一凛,拔出那断水剑来。
霎时间,
寒芒暴涨如流光漫天。
骆云笙见他迎着月光刺出一剑,剑势极慢,竟好像凝滞不动。
但那剑光却如月光,
天笼地罩,锐不可当。
千山若空,
怀雪山庄的镇派绝技,
就好像隆冬腊月飘下的第一片雪,
缓慢,孤绝,空旷。
无人能懂那一瞬的震撼,就好像无人能懂生死边缘的漫长等待。
剑尖,停在距他咽喉一寸的地方。
那一代剑宗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
骆云笙回过神来,收剑回鞘,
“是晚辈输了!”
凌剑秋却沉吟,“剑没有输赢,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骆云笙不解。
“只是生死而已。”
那骆家少爷闻言耸然动容,又一抱拳,
“多谢赐教!”
台下知胜负已分,复而热闹起来。
那胖老头高声喊道:
“凌老弟,识锋会甲字第一是要带头剿灭追魂门的!”
凌剑秋只淡然说:
“既然退隐天目山,就和这些都没有关系了。”
“我猜也是!”那老头一笑,忽然又说:
“断水剑来了,怎么不见七弦琴?”
从前凌剑秋与叶容弦合称“琴剑双侠”,是江湖里极有名的人。提到叶小圣手,那一代剑宗的嘴角又带上了几分怡然笑意,
“他不喜欢这些,做别的去了。”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临安义庄
夜色中,两条人影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