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摸回去的时候,云琅还在睡,并未察觉到他的妹妹已经溜出去很久了。
台上的穆流芳掀起眼帘轻瞥她一眼,又低头继续讲。
云樱觉得无趣,就在宣纸上画画消磨时间,起初只是想随意画圈,之后手便不受控制起来,等她回过神时,狼崽小贱客已经跃然纸上。
她盯着画像半晌,凭着记忆在旁边落了一个“剑”字——笔走龙蛇的行草,似挥剑般洒脱,模仿得有五分像,却始终写不出他字里的精髓。
这时,台上的穆流芳合上了书卷,台侧的书童微微行礼,遂起身告诉大家下课了。
众人齐齐行礼,云樱鞠躬的那一瞬,扯了桌上宣纸,三两下揉成团,扔在了桌角。
云琅迷迷糊糊地鞠完躬,才惊觉这堂课已经结束了,慌忙看向身侧,见云樱安静地站在那儿,便松一口气。
“流芳让我带你来听课是对的,看上去规矩了不少。”
云琅唇边的笑还未完全展开,就见得自家妹妹表情阴沉地朝台上看去。
她就奇怪,好好的怎突然叫她来书院听课,原来是他捣的鬼!
似乎察觉到她不满的目光,穆流芳卷起桌案的书卷,面不改色地继续给她心里添堵:“回去把我讲的地方抄写三遍。”
云樱脸色微变,她逃课出去,根本不知道他讲了哪里。
台上的人轻讽一笑,朝她信步走来,越走近,她衣衫上的泥渍就看得越清晰。穆流芳的眸光染上泥色,冷冷问道:“好玩吗?”
睡晕了头的云琅,这时也注意到了异样,拉过云樱便悄声问:“你身上的污渍,哪儿弄的?”
云樱答道:“净手的时候,路上不小心摔了。”
云琅正点头,穆流芳却毫不客气地拆穿她:“她逃了近乎半节课。”顿了顿,蹙眉看向云琅,语带责备,“趁你睡着的时候。”
云琅脸一红,躲开穆流芳逼人的目光,汗颜垂头不敢吱声。昨晚约了朋友喝酒,丑时才归,午后炎热,难免犯困,本想给妹妹树立榜样,结果反而丢了脸,顿时羞恼又懊悔。
穆流芳摇摇头,翻开云樱桌上的书卷,撕了两角宣纸,夹在今日所讲内容的始末处,沉着脸扔给她:“三遍,明天下午给我过目。”
大讲堂里有好些未散去的学生,瞧见云樱被先生训,就对着她指指点点。
云琅觉得丢脸,凑近穆流芳,压低声音求情:“那么多人看着呢,给她留点面子。”
穆流芳敛着眸子,她今日倒是乖巧,垂着脑袋一声不吭,连句反驳话都没有,不似昨日那般牙尖嘴利。他便没再为难她,颔首放人。
云樱捧着书,扭头的那一刻长长地松一口气,跟臭脾气的人果然不能来硬的,适当服软,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大讲堂,云琅同穆流芳拱手行礼后疾步跟上。
立在桌案前的人在二人离开后,正欲折返回讲台,余光瞥见桌角揉皱的纸团,便拿了起来,在卷开之后,眸光一沉,温润如玉的手如慢镜头般缓缓收紧……
……
马车上,云琅见她默不作声地靠在软垫,以为她在独自生闷气,忍不住替好友辩解:“流芳也是为了你好,想想你近日的所作所为,我真替你担心!”
“母亲给你做了那么多衣裳你不穿,偏穿得这样素净,连个发钗都不带,旁的人不知道还以为云家克扣你!”
“茶会上乱点评拂了流芳的面子也就罢了,还作出那样出格的诗,真以为自己是走江湖的侠客不成?闺阁女子便要讲究温柔典雅、言辞庄重,以前学的礼仪若是忘光了,就请女先生来再教导一遍好了。”
“还有,别再和叶淮风、赵永之流来往了,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云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怕是难有好人家来上门提亲了。”
“云樱啊云樱,你这是怎么了......”
云琅在一旁戚戚艾艾,就差掉两滴泪来缅怀曾经那个温顺乖巧的妹妹了。
这些话近日听了不下百遍,云樱早就听腻了,若是继续跟他争吵,只会使得禁足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索性缄默,装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他要的不过是个乖巧听话的傀儡,如此便依了他,免得生气又吃亏。
云琅说了一会儿,见她没像前些日子那样跟他争辩,于是满意地点点头,住了口。
车厢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云府大门,云樱下车的时候,收到了赵永私信的照片:一男一女,男子皮肤黝黑笑容朴实,正是王子豪,他身旁的桃红色布裙女子,面容清秀,眉眼含笑,两人看上去甚是亲昵,一眼便知是热恋中的情侣。
赵永:收到图没?这是豪哥最近认识的姑娘,街头豆腐铺子家的女儿!他前些日子没带伞,偶遇倾盆大雨,那姑娘就借了他一把,结果王八和绿豆对上了眼,现在正黏糊呢!最近找他出去吃酒他都说没时间。
云樱忍俊不禁:什么破比喻!等我解禁了,也去豆腐店围观豪哥谈恋爱。
赵永:怎么,你那个专横老哥还不准你出门?
云樱:出门是可以,不过只能跟着他去桐光书院,待会儿还得抄书,简直憋屈!
云樱这话发出去后,没再收到赵永的回信,她等了一会儿,就关掉了对话框。
屏幕的那一头。
赵永正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打字,冷不丁听见有人敲门,就抬眸应道:“谁?”
屋外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