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往日的规矩,军营里在除夕前五日就会开始休憩,虽不会把备战的将领士兵们放回家,但多少也会开始组织杀牛杀羊,分发年响,开始贴告元月的轮休安排了。如今还有十日就元月了,将士们久久不见贴告,心里都开始纳闷起来,多少也有些兵油子开始问东问西。
因着湘军将领众多,所以能匀出来给钦差居住的大帐篷倒不多,先也只匀出了一个,自留给了奕询,夏昌平与李怀华便只能与旁的将领挤一挤。曾国藩因着有些私下的话要与夏昌平说,便邀了夏昌平一道暂住,李怀华则居住到了营地旁的内军械所内。
自然,这帐篷便是再大,也不过是粗布做的,就是点上了木炭取暖,也是比不得京中的地龙,奕询入了帐篷后看了看四周的布置,便皱了皱眉头。走到床上,摸了摸,感觉这床的木料黑的很,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闻上去也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被子看着倒还成,有着素棉的贴面,像是刚洗过,只不过挨着皮肤终究还是有点隔得慌。
奕询在帐篷里晃了几圈,也是睡不着,更觉得南边的冬天竟瞅着比北方的还要冷一些,遂起床,穿了衣服,打算再去要点被子。
未曾想,这刚出帐篷,一阵扑面而来的冷风就冻的他一个激灵,而正在他帐前站岗的小兵一见的奕询,忙提神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奕询看着帐篷前的小兵,似乎比自己还小一些,穿的一身单薄的军装,手握着长矛,在风中瑟瑟发抖,见得他,还硬要挤出一脸笑容。
“你不冷吗?”
奕询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小兵摸了摸脑袋:“还好吧,晚上是要冷些。”
奕询不忍,遂转身回了帐篷,捧出了一些木炭,丢到帐篷前照明的火盆子里:“你靠着点火,也能暖些。”
小兵见此,抖了抖身子,往火盆出靠了靠,果真,木炭要比普通的干柴烧起来暖和多了,脸上的笑意也更加真诚了些“大人心肠真好。”
奕询闻言,不知该怎么答,这还是他这辈子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称赞他。心也是一暖。
“当兵很辛苦吧?你几岁了?”
“小的十七了,还成,总能有衣服穿,不至于饿死。偶尔还能吃上顿肉,不错了。”
小兵咧了咧嘴显得很朴质。
奕询当下更是心里不是味,却又听那小兵说道:“往年过年,军营里还能分一人五钱银子,半斗米,已是极好的了。”
五钱银子,不过半两,奕询买一个扇子都要数十两,够买这小兵一家老小身家了。
“那你们有什么特别想要呢?”
“这。。”小兵摸了摸脑袋:“娶个媳妇,生个娃?不过我们军籍的,喜欢嫁的姑娘确实不多。只能多花些银子买了。”
奕询听了这小兵的话,心下思绪万千,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复沉默了一会,也不去寻被子了,转身回了帐篷内,摊开纸笔,开始写起了一封檄文。
奕询当下连夜挥墨写下劳军檄文,删删改改,反复思量。原他以为“劳军”的容易差事,当下又觉得沉重了许多。
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奕询便匆匆忙忙的捧着檄文去寻了曾国藩的帐篷,把这连夜赶出来的东西交与了曾国藩夏昌平过目。这两位在官场内沉浮了数十年的老狐狸当下接过檄文看了看,但见檄文里洋洋洒洒足有上千字,写的不仅文采四溢,而且更是交代了许多朝廷的赏赐事宜。心下感叹,写的是不错,有虚有实,而且也很鼓舞人心,显然就是出自一血气方刚的少年之手。
“可否容老夫再添几笔?”曾国藩捻了捻胡子,笑问。奕询自不会不领,当下曾国藩拿着檄文又踱至案台处,复又添了几笔,交还到奕询手中。
奕询接过一看,但见檄文的奖励事宜上删删增增,看上去变化是不大,只是把推恩的事情略略减免了些,改成了银两。
第49章 太平天国(八)
清朝一年之中只规定了三个主要的节庆日,即元旦(春节), 冬至, 皇上的圣寿,因着节日少, 所以每次一过节,朝廷内假期都放的特别的长。
载淳在腊月二十五的时候进行了最后一次早朝, 第二天就按照祖宗惯例停止朝拜, 各种印章都上封, 算是正式进入了春休。自然, 这几日上书房也告了假,大过年的,载淳不好再拘着伴读和帝师们, 也把他们早早的就放回了家,一下子,载淳到觉得自己身边冷清了不少,原想着多去陪陪慈禧慈安, 不过两宫太后因着年下宴会如今什么事都要她们定主意,倒也顾不得载淳,虽然宫里各处看上去都热热闹闹的,但载淳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为了驱散这种无形中的寂寞,载淳复特特的叫了兵部留职的人, 多多留意前线的状况,不过得到的消息也没什么波澜,只不过是叫皇上放心的表忠心之言罢了。
“皇上, 皇上,这水池又冻上了,要不要奴才叫人去凿开?”
李莲英看着正在澄瑞亭里喂鱼喂到一半发呆的载淳,忍不住上前提醒到。
载淳听着了李莲英的问话,这才猛的回神过来,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复又发起了呆。过了今年,便是载淳登基的元年了,年号也要彻底改成“同治”。想想这一年里,喪父,夺权,白莲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载淳心里也觉得有一丝说了不出的怅惘,辛苦的一年马上就要过了,明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