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拉了古志伟的手,用银刀扎破他中指指尖,借来一滴鲜血,滴落到纸乌龟的背心上。随后口里念出一段冗长的请神咒,待到旁边几个屏气凝神的人都渐渐散了气,开始走神时,才把手一扬,将纸乌龟扔到水里。那乌龟进了水,渐渐被打湿,既没乱窜、也没打转,只缓缓地往下沉。
邵明见惯了梅尧抬手就是神迹,这会儿也觉得有点无聊。而当他打出第一个呵欠的时候,这沉了水底的纸乌龟竟消失不见了。再过了大约五秒,碗里溅出水花,地上出现一串长长的拖曳的水印,正往外延伸。
“跟上!”
*
明晃晃的太阳照着,两旁高楼由一块一块的玻璃镶成,直直地反射阳光,空气被晒烫了,弯弯曲曲冒着烟。市中心这块儿密布写字楼,居民很少,星期三的下午,除了几个咖啡馆三三五五聚着些人,道上过路的并不算多。
人行道的灰色石板路刻着花草纹路,一串水印留下,当即就被晒成水蒸气,由梅尧几人踩过了,便没再留下什么令人怀疑的痕迹。这看不见的水乌龟爬行速度倒不像真乌龟那样慢,但也绝对不快。大约就等同于普通人步行的标准。
太阳把四个人晒得蔫巴巴的。好在梅尧一面走,一面平平静静地同他们解释着来龙去脉,那声音就同山涧的清泉,淡淡地扫过去,令人觉得舒坦。
“头一次进入古家主宅,闻到一股隐约的臭味,当时我猜测是有人养鬼。后来有了偷鸡、张小云内脏被啃咬的事,我以为就是那鸡鬼了。没想到还是猜错了。”
古志伟盯着那串不疾不徐的水迹,恨不得赶到前面去。但听梅尧说到自家事,又不由得驻足问:“你是说,家里还有其他鬼?”
梅尧点头。“我问你,你们家是不是每代都会有个孩子体弱多病、聪慧灵敏,早早就死了?”
“……你知道?我家的确是这样,照祖辈流传的话来说,可算是家族兴旺的代价吧。但这说法我不信。我认为更有可能是基因缺陷。”
梅尧哂笑。“不论你信不信,这就是你家族兴旺的代价。因为你们家,养了战魃。并且,恐怕已经养了上百年了。”
蒋颖眉头一挑:“战魃?我就听说过旱魃,就是长毛的僵尸,跟这个战魃有关系吗?”
“战魃早千年就有了,军阀混战时比较盛行,当时主要也是养来打仗的。这东西和旱魃类似,但更倾向是一种魂尸。比小鬼道行高,却又不像旱魃离不开肉身。战魃行迹隐匿,普通的玄术师、道士、和尚,不见着它的本体,基本难能发现。古家政商两界纵横上百年,遇到棘手的对手,用这个东西就十分安全了。”
古志伟将信将疑,无论如何也要在中间找出点茬子来:“有这么好的玩意儿,那旁的人不知道多喂几个……等等,你的意思是,它拿我们家子孙当食物了?”
梅尧叹了口气。“对,就是用你们的魂魄当食物。战魃的存在,以前许多大家族都有耳闻,甚至还有不少搜刮了军阀留下的秘书,学着去养。不过建国过后,家族势力被清洗,加上政策波动,养了战魃的家族,不少都因为食物供给不足,惨遭反噬。战魃的反噬,几乎可以说是灭顶之灾。以前流传千万年的势力,一夕之间被血洗也不难见到。战魃这个东西,太邪性,一旦开始喂养,就停不下来。你们古家嫡系子孙,没的选。”
“嫡系?”
梅尧一步一步跟着水迹走,一面说:“要控制战魃,就需要家族嫡系血脉的魂魄当作献祭给它的食物。每四十年一次就行。喂养过后,能召它活动三到五次,之后它就会陷入沉睡。不过,战魃对食物的要求非常苛刻。三魂中胎光主阳气,而它只要吞噬阳气,便容易暴躁失控。相反,幽精、爽灵越是壮大,对它就越是滋养。而对普通人来说,只要这两魂壮大,就会心思灵敏,聪颖异常;但要胎光虚弱,却又会体弱多病。”
古志伟听到这里,目光一闪。“你是说,我二哥……”
“是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古志明从小就被当做战魃的食物培养长大。他的住所、他日常所吃的食物,都是滋阴的东西,想必那几个专门服侍古志明的佣人就是因为这个才死的。古海清不能让这件事有一丝一毫的泄露。就算现在这些佣人什么都不知道,但有朝一日,无意间透露出去,玄术师们总会有所猜测——毕竟,这是古家最大的秘密。”
“那……那个射影钉也是养阴魂的?不对啊,古海清不是说他用这个杀了古志强吗?”蒋颖问。
“恰恰相反,这个正是用来灭杀胎光阳气的。射影钉是一种流传久远的邪术,可在千里之外灭人生魂。一般人的生魂没经过特别的滋养锻炼,几乎是一碰即死。但像古志明这样经过喂养的魂魄,射影钉的威力却恰好可以将他残余不多的胎光尽灭,剩下两魂再滋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当做战魃的食物了。古海清特地将祭出射影钉的时间选在那天,也是有讲究的。那天是一年之中难得的阳衰阴时。”
“难怪那几天那两个老人一直让你找古志明的魂魄!”邵明“哦”了一声,又“咦”一下,“那你这么说,古志强的死,其实是个意外咯?”
“嗯,这正是古海清最大的失误。他没料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施了其他邪咒。古志明的卧室放着一些两尾蛇符文和蛇血,这是被施和合术的痕迹。这种南疆和合术会让人的神魂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