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需要太需要一个家了,即使是一个用匪夷所思的手段搭建起来的虚幻空间,却也是他唯一能感到一丝丝慰藉的地方。他就好像一只失去了外壳的寄居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螺壳,即使捡到一个塑料瓶子,也很宝贝地护在怀里。
方锦程这么努力地活着,他值得一份真正的爱情,和一个真正的家庭,而那都和纪桐无关。
“我们的关系当然不一样了,”方锦程无知无觉地说,“我们是恋人啊。”
纪桐按捺住心中的苦涩,委婉地说:“如果我们是异性情侣,孩子可能都上小学了。”
方锦程迷惑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极漂亮,眼瞳黑而深,如一汪秋水。纪桐捧住他的脸,吻住他棱角分明的唇。
方锦程顺从地接受,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对方的温度,但这次有些不一样,纪桐温热而湿软的舌尖舔着他的双唇,这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他还是微微张开了嘴,让纪桐的舌头侵入他。
别人的器官进入了自己身体私密的地方,让他极为不习惯,他被迫地接受着,有些莫名的紧张,不由抓住了纪桐的手腕,纪桐却挡开了他的手,往下探去。当那温热的手心包裹在他的双腿之间时,方锦程浑身一颤,如同当头被人扇了一耳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纪桐。
纪桐一点都不意外,他脸色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明白了吗,你根本就不是同性恋。我早就该发现了……你从来不注意任何男性的身体,包括我的。睡觉的时候,你下意识地远离我,避免一切肢体接触……还要我说更多吗?”
方锦程仿佛被钉在了座椅上。
“我们分手吧。”纪桐突然无法忍受,他猛地打开车门,大步往前走,他听见方锦程在后面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但他不想面对。
已经够了,这可笑的十年。有无数次机会,真相就在他面前,但全都视而不见。方锦程对同性没有任何yù_wàng,但他会有,而更悲哀的是,方锦程不爱他,但他却爱着方锦程。
“纪桐!纪桐!”方锦程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就下结论……性的话,我可以的……你给我时间,我保证可以的……你不要再哭了,好吗,你不要再哭了……”
我哭了吗?纪桐抹了一把脸,湿漉漉一片,他想起来自己大概有十年没哭过了,自从他妈死以后。
“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不要这样……我爱你,是真的,纪桐,我爱你……”方锦程几乎是在语无伦次地哀求,“都是我的错……我会改的……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纪桐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锅沸腾的臭狗屎,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面对,他挣扎着试图从方锦程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身后射过两道光束,有车开过来了,方锦程突然放开纪桐,站到了路中央。
“……方锦程!”
方锦程充耳不闻,灯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一片狼藉。
纪桐的身体先于他的思想行动了,他猛地冲出去,企图把方锦程撞开,然而方锦程是一个比他还高的成年男人,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水泥路面上,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保险杠堪堪在纪桐面前一厘米的地方停下。
司机探出身子破口大骂,但两人就像两截木桩,不说话也不动,司机莫名地一阵胆寒,缩进车里开走了。
纪桐只觉得血液全部涌上脑子,一时间撞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疯了?”
方锦程没有说话,依然躺在地上,他看着充斥着光污染的城市夜空,突然问:“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爱你?”
纪桐叹了口气,爱……爱是不需要证明的。但是方锦程不明白。
“小时候,我攒了很久的钱,送你一双球鞋,你不肯要,我很伤心,从此我给你买东西都小心翼翼,我不知道怎么讨好你,只要你接受,我可以开心一整天……在英国的时候,每天我和你说晚安,然后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等你起床,再和你说早安,觉得好像在陪着你……有时候加班到凌晨,我会特别特别想你,我就悄悄回去,站在床边,看你一眼……然后再回公司……这些年……”他哽咽了一下,“这些年,那张卡里的钱,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用过?”
纪桐没说话,那张卡里就是最初的五十万,加上方锦程每个月打的钱,他从来没有动过。
“我从来不敢问……不敢问你为什么不用那些钱,为什么那房子里永远干干净净的,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我早就知道,你随时都会走的。”
纪桐借着夜色,抹去眼泪:“你先起来,当心车。”
“我很累,纪桐,我很累,”方锦程看向他,黑色的眸子里盈满泪水,如同撒满了碎钻,“你要走就走,不要再管我,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年一时心软?我也觉得,如果那天就被人打死了,也好过现在苟延残喘。”
方锦程不起来,纪桐陪他坐着。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方锦程说的都是真的,没人比他知道他有多固执,他这一秒走,方锦程下一秒就能去跳楼。他不怀疑方锦程对他有很深的依恋,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但是这是不健康的,不正常的,他没有办法再和之前十年一样,假装那是形势所逼,身不由己,以对方的弱点来满足自己的私心。
纪桐等情绪稳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