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齐将手止住:“如此有心得,莫非一国之主连研墨这种小事都需亲自动手?”

千澈勾着唇角道:“可不,陪夜的公公年纪太轻平时总爱打盹,每每我将他叫醒不是说罪该万死便是求我饶他命,我听得烦了便也懒得叫他,索性就自己动手了。”说罢,便将笔放下了。

他起身略微舒展下筋骨,于椅旁来回踱了几步,见左齐正发着愣,便问:“在想什么?”

“陪夜的公公都知困,你为何就不知疲倦。”左齐一怔,不觉已将方才心中所想之事道了出来,又憋见对方眼中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为此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扭头看了看殿外,见大约已是掌灯时分,便岔开了话题,同他道:“今日夜色看来不错,你若不急着回去,便同我四处走走如何?”

左齐未加思索:“好。”

几个侍人见千澈出了殿就要跟着去,不料却被他大袖一挥屏退了回来。

暗红的余晖落在两人肩头,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的行廊上,竟不似是一君一臣,反倒似平常人家的兄弟,此刻恰是茶余饭后时,他们正散着步闲话家常。

也未说要去哪,只四处随意逛着,偶有几个太监宫女经过只忙着下跪行礼,每每这时千澈便要唤一声:“下去吧,这没你们的事儿。”莫说身旁熟稔之人,即是对着个奴才也如此体贴,他原本是可以不用理会的。

陡然间,千澈开口道:“漠北各小国皆已被穆玄擎掌控,据说他现有的兵马已是他继位前的数倍,照此发展下去不出半年他便要将手伸向南面,届时其火焰嚣涨,四方各国皆要受其迫害。前几日,我已向邻近诸国派去使者,探探各国主是否有意与我共同讨伐穆玄擎,原以为能与我不谋而合者多不过半,不料各国于此事竟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致,只等我国发兵,待前往漠北道上再逐一汇合,我略估算,各国盟军少说能有二十万众。”

左齐略一沉吟,在他身后道:“行军远征,劳民伤财不说,且一去就是几千里,而车马劳顿,将士匮乏乃行军之大忌,两军交戈孰胜孰败,凭的不是孰寡孰众,你若决意要主动出击,此等利弊便要提早考虑到。”

千澈顿住步:“这我自然明白,只是此战系着芸芸众生早已避无可避,与其坐看着他气焰一日涨过一日,不如趁此与他拼上一拼……我想你不会不懂,并非是我决意如此,若单只我一人意气用事,又怎会一呼百应?穆玄擎豺狼之心天下尽知,我不过是做个草头天子,将第一竿揭起罢了。”

听见‘真命天子’将自己比成‘草头天子’,左齐禁不住轻笑道:“哦……渠国新主何时又成草头天子了?”

千澈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我也就如此一说,你何苦拿我的错处,才过去两个时辰我便又要重复方才那句话,你我之间,本就不应有君臣之分。”

“无君臣之分,何出此言?”

行至太子殿后花园,见茶花正花得如火如荼,便信手拈下一瓣花来。千澈将之递于鼻尖,只闻见一阵清香,手下这株照殿红,便是他当年与左齐一同植的。

他笑了笑:“明知故问。”并在心下道:说了这么许久的话,怎不见你喊我一声陛下,这会倒装起糊涂了。

左齐未再接话,只与他一道赏着记忆里旧时的景致。

自千澈走后,国主并未新立太子,于是这太子殿便一直是空着的。想必一直有人精心照看,只见门庭院落、屋檐梁柱皆打扫得一尘不染,园中植被一看便知是常有修剪的,尤其是这几十株茶花,白的似雪般出尘不染,紫的妖娆醒目,黄的又芬芳馥郁,而最受千澈喜爱的照殿红却似血殷染,最为出众。

千澈细看手旁这株茶花,比它株枝杆略要少些,遂想起缘由:“当年也不知是谁瞧它不顺眼,我一早出屋便见枝叶被折了大半,好在还是活了下来,这可是你我当年一起种的。”

左齐心下一虚,不觉两耳已发热,好在夜色正浓没被他看见,忙答道:“想必是谁心情不好就胡乱找东西撒气,只怪它生得最惹眼,不然怎么不折别的只折它?”

千澈只笑了笑并未接话,不多时,见有人入院前来掌灯,千澈想着去原先的书房看看,便命那侍人将灯盏给了自己,遂又把他打发走了。

进了书房,见屋内一应陈设丝毫未动,就连那年正读着的史书还摆在桌上,并已翻至最后几页。千澈走上前去,略略看了几小段,只觉当年晦涩难懂的字字句句于今时今日已一眼能熟,不觉间扬起了嘴角又去翻看其它书籍。

拿起大学信手翻了几页,原是想翻至季氏第十六的,不料却见有一物从书中抖落出来。他已记不得当时夹了什么在书中,只急急凑近了灯细看,原是一封信,而信封上显然是他早年的字迹,写着‘左齐亲启’。

竟是当年去朔国的前夜他写于左齐的信,整整写了半夜,直至最后还是未能将信送出,这才夹在了书页当中。

左齐见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怔便好奇的迎了上来,本欲将信抢来一阅,不料千澈比他更为手疾眼快。他忙的将信藏于身后:“别人写于我的情诗,你也要看?”

左齐见他一脸认真倒像是煞有其事,一只手悬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下一阵沉闷,暗自垂了垂眼睑,这才将手收了回去。

千澈将信妥妥收牢,又无意憋见房梁上有一小包裹。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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