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亦在其中,一刀砍倒了一个之后, 便觉身旁有什么人靠近了。他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满心戒备地望去, 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兵, 稳稳地护住了他的后背,不教任何人偷袭于他。
见宝玉望来, 他方冲着宝玉微微一点头:“贾虎贲, 在下奉柳将军之命,特来护得贾虎贲平安无事。”
宝玉心中无奈,然而见他眸中尽是不容反驳的倔强,死活也不肯退离一步, 只得允了。这小兵被派至宝玉身旁, 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虽则看着身子娇小,可手上功夫却着实了得,直像是入了无人之境般一茬茬地向下割着人头, 看那架势,倒不像是在与穷凶极恶的倭寇恶战,更像是立在自家地中淡定自若地割麦子。鲜红的血液迸溅出来, 溅到他的面容上,他也是眼角都不动一下,眉目间满是阴郁的凛然之气。
有他在身旁护着,宝玉果真是毫发无伤,待到倭寇狼狈而逃之时,护国公纵马回奔,在众兵士满含敬意的目光之下高高举起手中的马鞭:“今朝大胜,回去后,定当重赏诸位!”
一时间,欢呼的浪潮愈发响彻天际。
待到回到扎营之地时,却先见一群风尘仆仆之人于帐篷旁立着,将马鞍上系着的同马车中装载的大批货物一件件向下搬。这些个包裹大都装得鼓鼓囊囊,众人搬运得热火朝天,连头也顾不得抬。
见了这场景,方才从战场上回来的兵士不免心中诧异。柳寒烟高高坐于马上,亦微微蹙起眉头来,冷声问:“这是在做何?”
“回将军,”有一小兵忙道,“这是薛家的商队。”
听闻薛家二字,柳寒烟的眸子不由得缩了缩,极浅色调的瞳孔中也泛起了些深沉的色泽。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宝玉的方向,随后方冷冷问:“来的是何人?”
因着柳寒烟行事毒辣不留情面,在军中颇有些威势,小兵也很有些怕他。眼下见他绷紧了一张脸,登时连脊背都挺直了,战战兢兢高声道:“回将军,来的是薛家主事的二爷同薛家大爷!”
“这么高声作甚?”柳寒烟又向后看了眼,随即方满面不耐烦地将马鞭卷起来,翻身下马,“此乃军事重地,岂是人人都可以进得来的地方?快些将东西收下,把人打发走,莫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然而他说的已然太晚了。
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已经自马车之中钻了出来,顶着帘子冲他们嘿嘿笑,还生怕人看不到似的拼命招手:“国公爷!国公爷!宝玉弟弟现在何处啊?”
国公爷冷峻地掐紧了掌心,有些想要将这人扔出去。
宝玉也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惊疑不定地打马上前,见那人着了一身大红色绣孔雀金线祥云的锦衣,头上带了串着三颗大东珠的发冠,全身上下皆金灿灿,耀眼的很,像是这营地中又升腾起了一颗太阳。不是薛蟠,更是何人?
“薛大哥?”宝玉诧异道,“薛大哥如何到了此处?”
薛蟠见了他,登时如得了至宝一般,忙从马车上头跳了下来,笑嘻嘻凑到了马前:“宝玉弟弟,倒有好一段时间不曾见着你了。”
他眼睛上下一扫,将宝玉细细端详了番,随后笑得更开:“我原只怕宝玉弟弟在军营中待久了,就不如先前那般好看了,如今看来,倒是比那时候更得人意了些!”
他说的不错,宝玉穿着了一身银色盔甲骑于白色骏马之上,一头乌发悉数高高束了起来,愈发比在京时多了几分勃发的英气。他又是已然沾过血的人,这十几年养出的那份娇贵也被悉数磨去了大半,剩余的皆是少年坚定而朝气蓬勃的气息,比起往日,更加多了几分风情。
这分风情,因着他的一身衣裳系得颇紧,盔甲又盖的严实,一点皮肉儿也不曾露,便愈发透出令人垂涎的气息来——似乎这厚厚的衣服也挡不住他自血肉之中露出来的丰彩□□,落在薛蟠眼中,便是活脱脱行走着的令人不觉魂牵梦萦的画中人。
“哥哥又在说些不着调的话了,”后面有人轻声叹了声,缓步向着这边行来,冲着宝玉温文一笑,“宝玉,此番只怕吃苦不少,实在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