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望见宝贝孙子这般眼巴巴儿地看着自己,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纯澈的很,贾母一时间又狠不下心来告诉他不成;又想起张家二爷那性子,与二房结下的仇怨,若不讨好他一番,只怕宝玉真进不得他门。她是断然不能拿宝玉的前程来做赌注的,半晌后,只得悠悠叹口气,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便随你心意去,若是你想换个地方住,那便换吧,起码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也不能教你受了委屈。若是府里有人嚼舌根,你只管来告诉我,我令人将他们都打出去!”
宝玉大喜,忙道:“哪儿能,琏二嫂子这般疼我,哪里还用得着老祖宗出马!”
牛氏亦抿嘴浅浅一笑,柔柔道:“宝玉说的是,老祖宗,您且放心就是了。”
她又与贾母闲话一回,便再不耽搁,径直回了大房那边儿去报信。待到听完贾母之话后,贾赦眼睛猛地一亮,心中登时像是吃了蜜般,甜的几乎要开出花儿来。
第14章 迎春受气
“你是说,老太太同意将荣禧堂还与我们了?”贾赦猛地一拍桌,原本于手中反复把玩的古董宝贝也被一股脑儿搁置到一旁去了,只顾着欣喜道,“果真?”
“此事哪里还能有假?”邢夫人笑得只见牙不见眼,一想到那些个白花花的银子即将飞入自己的口袋,她心头便像是猛地打开了扇窗子,哗啦一声亮堂起来了,“老太太亲自当着琏儿媳妇的面说的,再不能反悔的。老太太已经说了,让二房现在就开始收拾起来,不过一个月,便要换过来的!”
“可是琏儿媳妇的主意?”
邢夫人摇头:“不,说是宝玉的主意。”
“宝玉的主意?”
贾大老爷面上的喜色猛地消减了些,沉默半晌方抿起嘴角,道:“好,我便知道宝玉读了书,定然比他老子更知礼一些。难怪老太太疼他,果然懂事。”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方才舒展开的眉眼又似乎被什么凝滞住了,喜色也一下子收了十之七八,只阴沉沉坐于座位上反复抚摩着手中的一只年岁甚久的盖盅。半晌后,终究是忍不住,砰的一声将这茶盅狠狠砸到了地上。
清脆的响声吓得邢夫人浑身一颤,怯怯道:“老爷......”
“这本该就是我的,”贾赦咬着牙,“荣禧堂也好,爵位也好,这本该就是我的!他们占了我的东西,从来也不知晓主动归还,还要等宝玉这样一个晚辈说出来才知道吗?!”
最令他心寒的,却是贾母的态度。倘若宝玉不说,她是不是永远也记不起,在那马厩旁边儿的一处三进的庭院里,住着她那本来该是这荣国府主人的大儿子?
拿走不是为了他们,归还也不是为了他们......贾赦从未如此清楚地知晓,原来他在贾母的心中,不过是一个被怎样随意的对待也不该有丝毫怨言的陌路人罢了。什么二老爷,什么宝玉,甚至于什么外八路的湘云......他贾赦,只能通通靠边儿站,赶紧的给这些人腾出地方来,贾母才想的起来给他一个余光呢!
邢夫人一向最为畏惧他,眼见他发了这样大的脾气,整个人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等了许久,见他的气似乎消下去了些,这才小心翼翼凑上来道:“老爷也莫要生气了,好歹这荣禧堂是还回来了不是......”
“是啊,”贾赦重复道,面色阴沉的像是即将降下瓢泼大雨的乌云,“好歹是还回来了。”
“到底还是宝玉知道规矩些,”邢夫人轻声道,“昨日你老爷出门时,他还专门跑过来与我请安,说是老太太心疼老爷,这才将荣禧堂还回来令老爷住着的。又说他们二房住在那处是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心安,所以总要请老爷疼他一回,千万莫要推辞方是。”
这番话说的面子里子俱顾到了,令贾大老爷心内像是被温热的水流淋过般舒畅了些,原先觉着丢掉的颜面也捡回来了,怒气亦是消下去了些,只点点头,不说话了。
不过两日,这消息便一气传遍了府内上下,一干人等俱是惊疑不已,不晓得这府内风向怎得忽的便转了个急弯儿,一向于这府中不大显眼的大房,如今竟像是要起来了。
贾府中的人,俱是生了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眼见着大房要搬入荣禧堂,牛氏又牢牢把控着掌家大权,便如那墙头草,迅速呼啦啦倒去了大房一旁。这几日,冲贾大老爷眉目传情的丫鬟都多了许多,只气得邢夫人于房内暗暗咬牙,只是一贯害怕贾赦,不敢多言。
贾琏乃是嫡子,本就身份尊贵,自不消说;只是大房这一得势,便连迎春并贾琮两个庶子地位亦是水涨船高了许多,那些素日敢与他们冷眼看、伺候时也是阴阳怪气的丫鬟,一瞬间都变得热情洋溢了起来,看见他们活像是看见了天大的贵人。
便连迎春的奶娘,也一连登门了几次,一改素日腔调,嘘寒问暖:“哎呦我的爷,这几日看书可辛苦?我当年奶了你那么大,心里一直惦念着你呢!生怕爷身边的那起子小蹄子伺候的不尽心,倒惹了爷不高兴。”
迎春一把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淡淡道:“妈妈有什么话便直说,我却无这么多时间来听妈妈说这些的。”
王妈妈面色一僵,心头暗骂了句坏透了的小蹄子,面上却不得不仍装着亲亲热热的模样,凑近过来:“你不知道,你原本也有个奶兄弟,比你只大了两岁。前些日子为着些缘故,竟丢了之前的买卖,如今连个去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