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无所谓的问题,一个准确的回答远比“随便”能终结话题。
“唔,好。”
杜逢雨的手指在玻璃转盘上拨了拨,把另一边的茶壶转过来一点。他的手指是标准的年轻男生的那种好看,细长而骨节分明,转玻璃转盘的时候动作轻盈得像是抚摸钢琴琴键。
唔,虽然他没学过钢琴。贺天明的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乱七八糟不相干的念头,又是在走神。他在杜逢雨给他杯子里倒满水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客套一句呢?最终是动了动嘴唇又觉得算了。
任由白水注满了杯子,贺天明的视线还停留在杜逢雨的手指上。他犹豫许久,仍旧是觉得自己有开口寒暄的义务。
“呃,那个,你……”
贺天明刚要开口,杜逢雨就抬起了头,不过却是没有看向贺天明。
从他身后走过去的男生拍了拍杜逢雨的肩膀,杜逢雨便仰起头笑了两下,跟对方打招呼,两人像是很熟稔一般,聊了两句轻松的玩笑似的话。
而后贺天明看着杜逢雨把茶壶放下又转了回去,将杯子拿下来放置在自己面前,便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像是被照顾着一样。贺天明心想,跟以前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话,……至少在杜逢雨读中学以前的时候,似乎还是自己在照顾着他的。
差着点岁数的男生之间的照顾跟女生之间应该是很不一样的,并不是指晨课之前帮忙绑一下辫子或者帮忙捎带一袋果汁送几条手链这样的琐碎细节。
男生之间的照顾似乎会更笼统一些,但却又在某个方面显得比女生之间更能带点“权威”或是“主导权”这样小孩子时期还不能理解的词汇。若是谁家隔壁有个年纪小几岁的弟弟,或是父母之间有交情被拜托了照顾着,就会老是带在身边,像是隔壁家的长兄。
回想起来,贺天明觉得似乎中学时代就是自己看顾小孩子的巅峰了。那时候的他下了学会不嫌麻烦地先拐到小卖铺买个五毛钱的棒棒冰,再到杜逢雨他们年级的楼底下跟等着自己的杜逢雨一人握住一半掰开分享,回家路上偶尔还会做出一副大哥的样子,拎起问沉不沉,而带子拎到自己手上。
“会压得不长的。”贺天明拿从爹妈那里学来的知识吓唬杜逢雨。
“也好啊。”杜逢扯回来背上,嚼着冰块,满脸的不在乎,“一辈子都可以拿儿童票,看电影半价呢。”
“也是。”贺天明琢磨着,好像是挺好的。
似乎每个小孩都有一个并不渴望长高的时期,在那个时间里,半价电影票和游乐园将近一半的免费项目就已经能够成功拉住迫切想要长大的心。
当然,过了那个时期,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男生也许比女生对发育这件事情的渴望会来得更早一些,好像贺天明中学倒数第二个学期还没过半,日影还悠悠长长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开始在离家近的小巷里用粉笔在红砖上画线量身高了。并且新的白线增加得飞快。
不知道那半拉红砖墙拆了没。那巷子里以前还有一只常驻的大黄狗,那时候俩人也属于觉得有个宠物特酷的时间,看着译名还是“宠物小精灵”的动画片,把大黄狗当神奇宝贝,每天放了学都飞奔过去拿凑钱买的零食喂给它。
后来……后来它咬了贺天明,以此结束了自己毫不知情的小精灵时代。
每次想起来那些时候的事,贺天明总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忍不住用力抿着嘴角忍住突然的傻笑。少年的心性太单纯,以为世界很善良很简单,善良简单到一成不变。
但显然不是,世界也不善良,也不简单,显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红墙上的粉笔线后来也没再持续增加,因为贺天明在考上高中的那年彻底长过了墙头,才意识到这栋“不可逾越之墙”原来那么矮,然后杜逢雨就不干“在墙上画线”这件傻兮兮的事了。
“量身高这种事情太幼稚啦。”小少年如此这般地嫌弃道。
好吧。即使世界不善良,明明哥哥还是善良的,他可没戳破小少年每天早晨灌牛奶晚上原地蹦跶一百下的心事。
可能现在应该差不多高了。贺天明回忆着刚刚杜逢雨站起身来帮自己拉开椅子的画面,才发现自己脑子里根本没有存下来刚刚这个画面。他只顾着不要有视线接触了。
这一晃好多年没有见过杜逢雨,虽然也没有谁搬过家,只是拆迁改换了楼房,两家还挨在一起,前后楼不算远的距离。
偶尔邻居之间打个牌聊个天吃个饭,关于“小时候老黏着你的隔壁家小雨弟弟”的信息经由杜逢雨他妈在饭桌上牌桌上步行街上传递给贺天明他妈,在贺天明难得从大学回家的假期里以闲聊的形式传递给贺天明,偶尔加上一句抱怨和感慨。
“你说你,也不去看看人家,小雨还快高考了呢。”
“嗯……再说吧。”贺天明有点局促。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再说的。
“再说什么啊再说,这有什么好再说的。”不愧是母子。
贺天明内心感叹了一句,有点搪塞似的,“就,……妈,人家也……准备考试呢,还没放假,得很忙吧……”
他找借口向来找不到点子上,在贺天明自己看来,这些搪塞也跟撒谎也差不多了。
“也是,说不定也分心,”贺天明他妈用鸡毛掸子打理着茶几和沙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