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思看两人上了马渐渐远去,才收回目光。萧韫曦要下客栈后的一座小院落,掌柜见他一行人出手阔绰,衣饰不凡,显然一副大主顾的样子,乐得心花怒放,亲自取了钥匙将人送进房门。
雁迟安排明暗侍卫轮班调岗,木逢春收拾衣物箱笼。一切安顿妥当之后,两人净了手脸,喝过热茶,萧韫曦见闻静思仍有些心不在焉,靠过去轻声道:“你不放心,就去看一看。”
闻静思思索片刻道:“听百姓所言,这元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清官,颇受爱戴。若这样的官员被一刁民借故囚禁,上司不管不问,不但有辱朝廷尊严,使天下清官心寒,更会助长一些人的气焰。无论如何,我都该去看个究竟。”
萧韫曦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你就是个闲不住的。也罢,我陪你走一趟。”
闻静思微微一笑,向店伴问明了县衙位置,与萧韫曦雁迟一同出了客栈。
燕朝一贯是一城不设二衙,唯独禹州建昌是县衙府衙共处一城,县令知府共治一州。建昌县衙设立在城北,府衙座落在城南,南北呼应,相辅相承,倒也把禹州治理的井井有条。
闻静思从游子街尽头上了燕子桥,刚转入圣贤街,萧韫曦一眼就看见街中立着的一座祠堂,低低笑了几声,一手扯着闻静思就拐了进去。雁迟不明所以,也跟着进入祠堂。祠堂不过小小的二进院落,左侧一间存着书卷,右侧一间林林种种堆放着各种物事,正中的主堂立着一尊一人高的金身塑像,眉目清婉,端庄秀丽,身上衣袍竟是文人士子的广袖长襟。像前设有香案供桌,干净整洁,似乎有人常常清扫。
闻静思无端被他带来这里,双眉微皱,开口问道:“韫曦,这是何意?”
萧韫曦笑道:“远道而来,自然是要拜见一下这里的护城大仙。”
他三人进到祠堂内,惊动了内堂的守门人,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笑着对萧韫曦道:“后生仔就爱胡说八道,什么护城大仙,你们进的是相王祠,城隍庙在城南呢。”
闻静思一呆,看看那男衣女貌的塑像,嘴唇开开合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雁迟英眉一挑,看了一眼闻静思,又转头去看一脸正色的萧韫曦,再也憋不住笑意,扭头低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老头儿不高兴了,板起了脸孔肃声道:“为何发笑?”
雁迟略略敛去笑容,指着塑像道:“本朝相王只有一个,这儿恭奉的是哪朝的啊?”
老头儿道:“既然开门受拜,又写着相王祠,恭奉的自然是本朝的凤孝王。”
雁迟笑道:“凤孝王男儿身,为何弄来一副女子塑像,身穿士子衣袍,这不男不女之态,如何笑不得?”
老头儿叹道:“年轻人未见过大世面,倒是不怪你。这祠堂建好后,城里的士子长老们曾为恭奉泥像或画像起过争执,后来禹州知府上京述职回来道,相王身为男子,却貌若好女,引得皇上……哦……十分重用。画像不能表述禹州百姓对他广赐恩惠的感激之意,因而请来能工巧匠塑了金身像。你们年轻人没见过相王,实在不必大惊小怪。”
雁迟听那老头儿解释的头头是道,憋笑憋得辛苦万分。又偷眼去瞧闻静思,那一张俊美的容颜虽说比男子要柔和精致,却与女子的柔媚相去甚远,此时正微红了脸,抿着双唇,一副忍隐之态,心下不禁一乐,也不敢太过肆意调侃,朝老头儿拱了拱手,道了声:“赐教。”便不再说话了。
萧韫曦瞥了雁迟一眼,向老头儿笑道:“这禹州为何要立相王祠?”
老头儿嗤笑道:“相王心系天下百姓,解禹州干旱,还农民桑田,豁贱籍为良,教学子思危。禹州虽然贫寒,百姓却知道感恩。”
萧韫曦又道:“不错,大燕有这一位,也是幸事。”
老头儿莞尔一笑,不再理会,走进内室去了。闻静思心知萧韫曦的本意是让自己知晓百姓的感念,却看到这样一座塑像,当真令他羞窘难言,片刻都不想多待,拉过萧韫曦的手就跨出祠堂外。两人见他这般摸样,也不好再去调笑。
过了圣贤街,就是县衙。此时那温大公子似乎已经平息了风波,赶来观看的人群早就散得七七八八。三人进入县衙大堂,案前正中靠坐着位年轻官员,去了官帽仰高了头让身旁的郎中敷贴膏药,脸颊前襟上都是斑斑血迹。温大公子负手立在一旁,盯着郎中手上活计,脸色阴晴不定。方捕头正吩咐衙役清扫地上杂乱物什,看见他们入了县衙,笑着迎了上来。“你们几位怎么来了?”
闻静思道:“心中放不下,过来看看。”
方捕头道:“温公子雷厉风行,已将刘铁季收押归案了。”语气中露出几分自豪,几分钦佩。
闻静思这才安下心来道:“这就好。”又道:“元大人怎么伤了?”
方捕头叹道:“刘铁季带来的家仆抗捕,与衙役冲撞起来,家仆人数众多,衙役扛不住,元大人躲避不及,被棍子敲破了头皮。所幸伤得不重,已止了血。”
闻静思点头道:“不重便好。”刚想要告辞,那温公子笑着走下堂来拱手道:“在下温庭馥,是明清的朋友,多谢几位出手相助方捕头。今日我做东,一来诚谢三位,二来给明清压惊,望切勿推辞。”
闻静思见他言笑晏晏,眼眸中深意沉沉,顿觉此人不似平常人,又听他自报姓温,礼数周全,倒不好叫人推却。两难之中他看向萧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