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困在宫中整整月余的卫老太太也回了府。
宫中安公公亲自送回来的,连着老太太,还有几车的赏赐,丰厚无比。二夫人三夫人一左一右的挽着卫老太太的手,都没忍住哭了。
劫后余生,卫老太太也心中庆幸,温和的安慰了两个儿媳妇,很是少见的夸了她们:“这回真是苦了你们了......我听说,这回府中很好......”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叹了口气:“我一路回来,沿途只听见哭声。刑部侍郎钱士云府上,听说老太太当场就血溅当场,要不是老太太聪明了一辈子,把家中小辈尽数藏在了下人屋子里,恐怕也都......”
可卫家却损失有限,主子们更是丝毫无损,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二夫人并没说话,三夫人面有惭色,咬了咬牙跪在卫老太太跟前:“正要和老太太说一说这事儿,家中.....多亏了安安,若不是安安里外操持早有准备,恐怕一家子老小都要被那不知事的带累坏了......”
她闭着眼睛把卫玉攸的事说了,眼里隐现几分水光:“儿媳不孝无能,教出这等孽障,一切都凭老太太发落。”
卫玉攸已经害怕的只会哭了,看着自己母亲,颓然倒在地上把头埋在胳膊肘里,任由眼泪流了一地渗进地砖缝里去,心里凄惶一片。
卫老太太视线落在她身上,多日来的疲累此时尽数涌上心头,靠在软枕上叹了口气,才问:“这事儿我在宫里便知道了。”
三夫人便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
卫老太太深深的望了卫玉攸一眼:“人家算计我们家,是事无巨细通通看顾到了的。这回在宫里,我见过长宁了。”
屋子里便霎时安静下来。
卫阳清眉头动了几动,终归还是消失于无形。
他已经是知道了的,长宁郡主伙同楚王妃她们,颠倒是非,想要置卫家于死地。
夫妻情分在他知道这一点时就已经尽了,他是个很实诚的人,爱的时候自然是爱的,可不爱了以后,就是不爱了。
卫老太太看了卫阳清一眼,招手把卫安叫到跟前拉住卫安的手,过了许久才说:“长宁临死前也不肯甘心,笑着诅咒我,听说楚王谋反了还极开心,说是.....希望咱们家头一个死光。”
要死了,还是那样的性子。
好的时候便好,不好的时候便要玉石俱焚。
这样的爱意,好的时候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好的时候便要你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卫老太太万分疲累的靠坐着,笑了一声,大有深意的望着卫阳清:“这就是你一心一意讨来的好妻子。”
卫阳清被数落的面上无光,羞惭得无地自容。
连卫玠也垂下了头一片沉默。
卫老太太便喊了卫玠的名字,见卫玠仰起头来,才目光直直的望向他:“从前有你娘杵在中间,我着实待你们冷淡了些,不管何故,我这做祖母的,待你们兄妹的确是不慈,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见卫玠嘴唇动了动似要说话,便伸手止住他的话头,又道:“只是我如今也要说一声,我问心无愧。当初我不知道安安的身世,待她也是同样的。若是说吃苦,她吃得苦头比起你们兄妹来,要多的多。”
“可我不曾见她对家里人做出过什么事来。”卫老太太看向卫玠:“扪心自问,你们在你们母亲教养下,也并未见的对我多亲近孝顺,是不是?”
卫玠不明白卫老太太因何说起这个,很是困惑不安。
卫老太太便道:“如今事情过去,你母亲......你母亲盛怒之下并不曾顾忌你和你妹妹的死活,甚至连你外祖家也一并算计了进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心中自有一杆秤。”
“以后好好过日子罢。”她轻声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多人的命拼来的,只要你们安生,日子是很好过了的。”
人都要懂的知足才对,卫玠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卫老太太又看了众人一眼,说起了最要紧的事:“这回,估摸着卫家的爵位是要发还回来的了......”
众人精神一振。
卫老太太便又道:“老二老三,别怨你们母亲。”
二老爷撑着伤磕头如捣蒜,眼泪流了一脸:“母亲说这话,实在是折煞了儿子了!儿子岂敢!”
三老爷也跟着摇头:“母亲说这话,真是臊死了儿子们,母亲待儿子们究竟如何,儿子们心里清清楚楚的,若是敢有怨气,天地不容!”
有些话总是要说清楚的,卫老太太便眯着眼微笑起来:“你们懂就很好。这回老二遭了大罪,老三临危不乱,兼且咱们家情形......好日子在后头呢,老婆子就怕你们一时得意忘形,掌不住,反倒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自家里闹起来,伤了兄弟和气。”
从前万念俱灰,什么都懶怠管。
可是现在,明家冤枉已经伸冤了,卫家老太爷和大老爷在地底下也当瞑目,卫老太太想着大儿媳妇还有卫安她们,也得好好奔前头去的。
从此便不能再跟从前那般了。
有盼头的日子,总归是好的。
二夫人和三夫人知道爵位不会落在自家身上了,说是没有灰心失望那是假的,可是一听见卫老太太说的后半句,又立即开心起来。
老太太说的是,卫家以后只有更好的,二老爷三老爷就算是靠着这次的事,好处也不会少到哪里,何况老太太在,家是分不了的,家中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