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韩广竟一声哽咽,旋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又灌了杯酒。
苏晏不知说什么,他此前隐约从萧启琛的话中听过,再一想到从前萧启平的样子,现在温文依旧,平和依旧,却总缺了点生气。他好像已经彻底地认命,于是满腔抱负也随之黯淡下去,想到这里,苏晏就止不住地觉得可惜。
他张了张嘴,道:“……那,韩大哥有证据吗?”
韩广凄然地摇摇头,萧启琛叹息道:“谁都知道是赵王,没有证据,靠什么给平哥哥报仇?难道我们也买通他的侍从给他下毒么?”
显然韩广从骨到皮都是正人君子,闻言直接愣了。见他眼底竟有泪光,萧启琛道:“既然无法以牙还牙,那只得从更长远的事上谋划。他对平哥哥下毒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不信以平哥哥的谨慎,他还能一点痕迹不留。”
这话打醒了韩广,也让苏晏想起当年的事,他正思索着,韩广道:“殿下还记得那年最终被抓去顶罪的小宦官么?”
萧启琛还没反应,苏晏抢道:“是那个叫瑞麒的吗?难道他不是凶手?”
“他自然逃不开干系。我后来派人查了他叔父,湖州人,祖籍邯郸,兄长是家中顶梁柱,他出外做生意时遇到山匪,家中凑不齐赎金便被撕票了。那人本是想替兄长报仇,无奈孩子太多养不起,嫂子也死了之后,就把最小的侄子卖到了金陵,自己搬回了邯郸。
“被卖到金陵之后,许是中间还有波折,瑞麒最后是被净了身,送去揽秀宫,没过多少日子犯了个错,正躲在外头哭呢,就被殿下捡到了。”说到这儿,韩广非常嘲讽地一笑,“那时我刚入宫,跟在殿下身边,也没在意什么,只觉得殿下是真的宅心仁厚。”
苏晏听出他的隐义,道:“难道从那会儿开始,这个瑞麒就……”
毕竟揽秀宫是李贵妃的住所,赵王时常去探望生母,出入其中也不奇怪。
韩广点点头:“不过我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殿下中的毒,其实不在于饮食中,而在东宫他卧房的那株木观音——六殿下,你还记得是何时送来,何人所赠吗?”
木观音并非佛家塑像,而是一株绿色植物,通体翠绿修长,似竹,可又偏有叶子点缀,看上去气质高雅,分外惹人注目。这植株太过显眼,萧启琛稍作回想,便记起了前因后果,依稀记得萧启平卧房是有这么个名称奇特的活摆件。
“……我记得是殷夫人所赠,就在平哥哥十五生辰之时,听说是南海那边儿进贡的物件,她又素来喜好风水……得了这么个稀罕物,连忙赠给平哥哥了。”
殷夫人是年纪最小的惠阳公主生母,很是得宠的一个妃子,性格大大咧咧的,为人处世却分外妥帖,出手阔绰,宫里的宫女宦官对她都很有好感。萧启琛这种平时不怎么和她来往的,也知道她名声不错。
韩广面色凝重道:“正是殷夫人。她或许不知情被陷害了,或许又是别有所图。那木观音本身无毒,可躯干时常分泌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远观如同滴水,十分秀丽。这液体却有古怪,我暗中追查许久,才知道南海那边有说法,木观音与紫檀香天生犯克,二者若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空气中会生出一种毒素,致人失明。”
萧启琛震惊得说不出话,脑中却飞快地想到另种可能。
苏晏显然也想到了,抢先道:“这样的方法,那宦官不可能想得到,就算别人教他,难道他还能管殿下平时点什么香吗?”
“正是。”韩广道,“太子殿下平素不爱熏香,紫檀要想近身,只能通过提前熏染衣物,浸透其中之后,比熏香让人好接受得多,但效用却是一样的。我猜是殿下身边的人觉得紫檀宁神,故而没有阻止,但瑞麒先前是服侍这些的……?”
苏晏接话道:“殿下很是信任他,不过这些活他似乎还不必亲自动手。“
闻言,韩广蹙眉道:“这便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此事牵连甚多,而且无一不是大人物,害了殿下,除了赵王得利,还有谁呢……”
他兀自冥思苦想,苏晏扭头瞥了萧启琛一眼,对方面色如常,说得上平静,手头搓着一颗花生米。而谢晖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两耳不闻天下事地埋头喝酒,装模作样感叹一句:“殿下,这酒你真不喝?入口很辣,回味却甘醇。”
“越好的酒后劲儿越大,省省吧,仲光兄。”萧启琛这话不知是想说给谁听,他目光游离了片刻,转向韩广,正色道,“韩大哥,照你的说法,木观音是殷夫人所赠,瑞麒可能是李贵妃的人,而她们二人的利益链上捆着一个赵王,于是幕后黑手必是赵王,除此之外,你可有别的人证物证?”
韩广哽住了,道:“这……”
萧启琛接着说道:“若是没有,就不能信口雌黄。时间还长,左右现在平哥哥还算舒心,没人打扰他,我们可以慢慢地查。今后我接触朝政的机会多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还不曾搬离台城,殷夫人那边,也能找个理由去打招呼——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三言两语扫清了韩广最纠结的地方,韩广豁然开朗,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木观音这个,我觉得要从当年太……楚王殿下的身边人查起,”一直沉默的谢晖突然开口,算作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