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守唐家百年虚名,我让他多等了七年……为了这点虚名,我不可以是自杀的。”男人以手支额,似是笑了,没一丝温度的,“我这辈子想做两件事,想护好一个唐家,还想把一个人放在心窝里藏着。想藏着的那个人丢了……唐家如今没什么大祸,我终于能放心找他去了。谁都不必拦我,也拦不住的,我能安安静静地走,已是最善了…………”
“……”
马致文默然从书房里出来,关上门,下楼。在楼梯口遇上了等着的唐家的老管家。老管家脸上已经有皱纹了,可仍旧在这个家里守着他从小看到大的少爷。所以每次马致文从唐先生的书房里出来,老管家总要送他出去,顺便问问唐先生的身体情况。
老管家从不多问,但马致文总觉得,老管家是多少了解的。毕竟除了自己之外,偌大一个唐家,无边一个第七区,也只有老管家能和唐先生稍近些了。
“马医生,先生他可还好?”
老管家的第一句话和往常一样,可嘴唇却有点轻轻地哆嗦,他自己不察,可马致文是个医生,他自然看得出来的:老人此时心慌得厉害着,恐怕也有许久没睡好了。
本分来说,他该像从前一样遮盖过,可今天看着老人斑白的发,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出谎来了。沉默了许久之后,马致文轻轻叹了一声:“冯管家,先生他……恐怕不想在这宅子里过下一个年了。”
老管家的声息像是教人一把扼住了,片刻之后老人的眼圈通红,嘴唇嗫嚅:“我家少爷才三十……这怎么使得啊……这怎么使得啊?”老人抓着马致文的胳膊,“马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家少爷他还年轻着——他不能因为一个……”
话音戛然而止,老管家眼圈通红地抬头看着二楼上,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男人望着两人的目光沉寂冰冷,一语不发却足够煞人了。
马致文拉着老管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知道,这是走出书房的唐先生,寡言少语,惜字如金。那个只为一人活着、只在那书房里才苟延残喘的凶兽,已经被关回笼子里。
那铁笼在声声颤鸣、摇栗不止,因为它也知道自己将关不住这只凶兽。
这只凶兽终有一天要出来。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具关了自己七年的“牢笼”撕个粉碎。
这一天已不远了。
第4章
钱楚文进到唐家本家大宅的议事厅时,唐奕衡刚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一笔落后,唐奕衡仿佛没有看到进来的人,侧过脸去轻唤了一声:“唐小奕,来。”
钱楚文的眼角抽了抽,看着一只毛色漂亮的黄金犬绕开会议长桌啪嗒啪嗒地朝着男人跑了过去。
唐家本家和九部的人都知道,这条名叫“唐小奕”的黄金犬是唐先生最钟爱的一个活物,无论去到哪儿都要带着——即便是当年唐先生肃清内乱,以铁血手段登家主之位,也只有这只黄金犬有资格跟他一直走进唐家的祖宗祠堂里去。
唐先生执掌家主之位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把这条狗的生牌立进唐家的祖宗祠堂里去,这般近乎“大逆不道”的言行,唐家九部都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字。
因为外人只知道这位煊赫一时风头无两的唐先生有一条珍重无比的黄金犬,唐家本家和九部的人却知道,被唐先生珍之重之、恨不得贴心收着、稳妥藏着的,只不过是这狗背后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罢了。谁若是敢在和那人相关的事情上违逆一个字,那便先去看看唐先生上位之前留下的那些让他有了心狠手黑这个名号的事迹吧。
至于“唐小奕”这个让唐家上下都哭笑不得的名字,自然也是那个人起的,这也导致了,唐家本家与九部之内,除了唐先生外没有一个人敢唤这条狗的名字,连见了都得远远躲着。
“这字好看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男人忽然开口问道,声音低沉。
钱楚文猛地回神,上前几步看那张宣纸,上面只书了“奕”“衡”两个字。顾不得去细想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钱楚文连连点头:“容与fēng_liú,铁画银钩,这字写得真是妙极——”
话音未落,便听那不知何时一只爪子搭上会议桌边沿的黄金犬忽忽两声,肉爪还在纸面上轻轻拍了两下,似乎也在赞这两个字。
像被谁抽了一巴掌似的,钱楚文的脸一时涨得通红——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唐先生开口问得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这条黄金犬。
偏偏即便是自取了这么大的侮辱,钱楚文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反而是小心地上前一步:“抱歉,唐先生,我以为你问的是我。”
唐先生倒像是并不在意,“你知这两字?”
难得被唐先生闲聊似的回了话,钱楚文不敢怠慢,忙恭敬道:“唐先生您的名讳,是唐老先生亲自定下来的。唐家那一代只有您一个小少爷,唐老先生宝贝得不得了,入祖宗祠堂名册的前一天,唐老先生还命令智囊团——”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钱楚文脸色微白,因为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想起来,智囊团当年因为在那个人的事情上出了谬误,被唐先生清理得支离破碎,如今早就是名存实亡……而当年那件事,至今谁还敢在唐先生面前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自己全家招来杀身之祸。
唐奕衡却像是没听见他的急停,浑不在意地点点头:“奕,取博弈;衡,取制衡。从我降生之后,父亲他就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