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习坤笑着点了头:“黄大哥回来得正好,杨仁谦没了,我们少了一块绊脚石。这一切都等着黄大哥来主持呢。”
“诶,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是个有胆量有智谋的,黄大哥我老了,一半都埋入土了。只要能安安稳稳养老也就可以了。”黄云山道。
周习坤鄙夷了一番,这话明的是恭维,其实是他自己不想当那个出头的。杨仁谦要是真死了,自己还不成了众矢之的。黄云山这狐狸自然不愿意去当这个枪靶子。可惜这些全都成不了真的,他实在不用去计较。
“黄大哥,这些以后再说。和尚庙那地方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不如,先找个澡堂子泡个澡?然后再痛痛快快地开一顿荤?”他道。
黄云山并不反对,他也实在天天对着那群秃驴对烦了。他的生活一贯活色生香,又怎么耐得了庙里的寂寞。
浴池子是单独包间的,所以只有黄云山和周习坤两个人。暖暖一池子水,蒸腾了满屋子的白气袅袅。热水泡着黄云山枯枝老藤似得身体,让他紧绷的弦也渐渐的地溶化在这片安逸里。打打杀杀,大起大落的日子他经历多了,哪一道坎不是刀上舔血,用命拼过来的。他黄云山曾像丧家犬一样逃出天津,又灰头土脸躲进和尚庙里,可现在还不是站在了大上海这片地界上。他相信自己是有佛祖庇佑的,不管如何老天总会在最后捞他一把。
周习坤背靠着池壁,一手搭在池岸上,眼睛看着黄云山。这水有点过烫了些,可也正好让他更加清醒:“杜小明现在在我那。”
“不要紧。既然喜欢,就送给你。”黄云山很不在意地道。
“黄大哥真是大方。连身边的人,都是说送就能送。”周习坤话中有话地道。
“天下美人多得是,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伤了和气。”黄云山眯起了眼睛。杜小明在眼里本就不值一提,若周习坤不说,他几乎要忘了这个人。
“但是,他可是为你挨了枪子的,要不是他,黄大哥,只怕真的就要去西方极乐,见见如来佛祖了。”周习坤从水池子里站了起来。他身上水渍淋漓,肌肤泛着红烫。
黄云山隔着水雾看得并不真切,可还是不由得眯了下眼睛。他察觉到对方话里的一些异样,但是又在这热气腾腾里昏了些头脑。
他笑呵呵道:“周小弟,听我一言。这个世界黑不一定是黑,白也未必是白。想项羽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而刘邦乃真小人,可那又如何?盛世江山还不是最后姓了刘?你呀还年轻,可千万不要被一个“情”字牵绊住了。有的时候不是你死我活,就算是你亲爹,也一样下得去手。哈哈哈,不然皇帝怎么总称自己是“孤家寡人”呢?相当皇帝,就必须先成为寡人。”
周习坤当真是好好思考了一番他的话:“真是受教了。你说我们之间,是谁死,谁活呢?”
“这……。”黄云山的眼皮快速垂抬了,灰色的眼眸迸出了一丝精光,他有些警惕地顾视左右,却什么异样也没发现。
周习坤轻轻一笑:“玩笑话而已。想我也比不得亲爹的分量吧。”他快速翻上了浴池,捡了放在一边的毛巾擦干了自己的头发,然后很是随意地擦了两下身体,套上了白色的衬衫。他并未觉得清爽,和黄云山泡在一池水里,他觉得恶心。在扣上了最后一粒扣子后他道:“泡够了,去吃点东西。”说完,他赤着脚,在地上留下一串足迹,率先走了出去。
黄云山还没有享受够,应该说这才是刚刚开始。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在接受了洗礼之后,预备迎接尘世的教诲了。他的确是个信徒,却奉行着自己教义。所谓酒肉穿肠过,自个心中留。在自己利益面前,一切皆是虚妄,一切都可以出卖。
他收拾好自己穿戴,在自己的光头上扣下帽子,然后走出了浴房。可是刚走出去,他就发现了些不对。因为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澡堂,现在空无一人,别说他的随从就连老板和伙计都不见了。
黄云山眼珠子一转,一摸自己腰间,知大事不妙。他忽然在对面雪白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人影。他猛回过头,这一看没把他眼珠掉出来。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认为已经死了的人“杨仁谦”。黄云山楞了一会,可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根本就是个弥天大谎,悉心编织了个大网,就等自己投进去呢!
他心还很硬,可骨头已经软了。相当审时度势“噗通”往地上一跪,嚎啕了出来:“杨仁谦,我可真没杀你兄弟!”
“有没有杀,你可以去文非墓前自己跟他说。”杨仁谦面色凝重。
黄云山“咚咚”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嘴里哭嚎着解释:“真的,真的,不是,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信我!”他快速往前爬了几米,不断重复着那几句话。
“黄云山,你说这次是我死,还是你死呢?”说这话的是周习坤,他站在唯一的出口前,笑着说。
“我……我……。”黄云山垂下头,失魂落魄地喃喃了几句,突然他却一下站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了杨仁谦身旁的一个人。那个人慌退了一步,伸手去拔枪,却发现枪已经被黄云山抢了去。
而随后紧接着两声枪响,黄云山还来不及将枪上膛,身体上就多了两个血窟窿。他身体一僵,然后直直地倒了下来,睁着眼张着嘴,可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咽了气。
☆、第48章 日本人
这天早上,晨光颇为明媚。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