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珙睁眼,再次久久凝望他,似乎还带着怀疑和不安,最后像放弃什么一样点了点头。他在李诵洗牌欲发时说:“殿下,按规则,你赢不了的。”
李诵笑笑,没反驳,整好了开始发牌。第一局发完后张珙点头,手指挣扎着动了动,还是用嘴慢慢把面前的三张牌翻了过来,李诵则把牌随意地扔了出来,张珙赢,然后第二局直接弃局,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张珙就这么毫无悬念地赢了九局,只是人也因为翻牌累出一身汗。
到了最后一局,李诵压了牌,笑着逼近他:“君瑞,这局不能再弃了。”张珙没意见,点头,这样也是对半开的胜面。
结果张珙并不知道李诵本来就没有打算规规矩矩地来,他看着李诵在牌里翻了翻,取走三张牌,剩下全扔到张珙面前,他缓缓地开口说:“我赢了。”
张珙无力地看他一眼,闭上眼不再动了。悉悉索索声中,他感觉到李诵在解他的绳子,顺带连他破破烂烂的衣服也一并脱去,之后有人抱起了他,温热的水渐渐包裹过来,知觉则一点点消散,最后的意识里,他的泪好像又不争气地落了。
李诵把人抱回床上擦干,梦里哭泣的人看上去脆弱得一碰就会碎掉,李诵的手慢慢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手下的悸动,他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张珙醒来后眼皮干涩红肿,但也没再说什么,他们之间暂时平静下来。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日子流水一样地过,诡异的安静中却又有一种难得的温情。
大概是两个人都累了,也可能是他们的身体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李诵分开了两人的屋子,所以这段平静一直维持了很久,就连他们自己,都好像在漫长的静卧中变得恍惚,分不清这样的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偶尔李诵会让人代为传达,两人下一场见不到面的慢棋,一场棋就是一天。
张珙还是给李诵开了药方。
院子里的叶子盛了落下,树枝变得光秃秃,枝桠尖锐得像能扎人,天气也早就凉了下来。
张珙靠在床上望着紧闭的门窗,慢慢坐起来,走了过去,窗子蓦地打开,寒气一下子全扑了进来,他感受着这样的温度,看向萧索的院子,竟然涌上一种陌生的错觉,他的眉眼依旧年轻,可眼里却像是参透世事一样沧桑,张珙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怔住了。
小芈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样子,她在门口等候,见张珙许久都没发现自己,只得叹口气,走上前将窗子关好:“公子,你的身体不宜见风。”
“我知道了。”张珙说完后又在窗前站了站,妥协地坐到桌上,他提起那个做工精美的茶壶,离开仅一寸的时候微微晃了晃,又放回去,他转向站着的人,笑了笑,“小芈,抱歉,这么久没见,也没些茶水招待你,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小芈犹豫过后,在张珙对面坐下来,手中的佩剑横在面前放下来,她专注地打量了会张珙的面色,移开眼说:“公子,小芈是来告诉公子,殿下要准备回长安了,希望公子尽快收拾。”
张珙的笑僵了片刻,继而自然地拿起茶杯摩挲:“还真是快啊。”
“公子有什么话需要小芈代传吗?”
张珙看着认真的小芈,缓缓启唇:“没有。”
“那小芈就先去收拾了。”小芈恭敬地拿起剑离开,一直都没显出什么自己的情绪。
张珙靠在椅背上目光虚浮地看着头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行用的还是去普救寺坐过的那辆马车,即使张珙现在已经不再那么怕马鞭声,但对这辆车还是残存着本能的畏惧。李诵不喜欢太过浩大的出行,府里的人分了好几路离开,他则仍是只带了小芈一个人,张珙朝窗外的屋顶上望去,倒是没再见到那个黑衣的暗卫。
“君瑞,关窗吧,待会动起来的时候当心撞到。”
张珙乍然听到门推开后这人的声音出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身体还是很快地关上了窗子坐在角落里。
李诵的身体底子比张珙好很多,所以他明明比张珙严重很多的伤势现在看上去却比张珙好上太多,若是不知道的人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他现在才大病初愈。
“君瑞,这么看着我,是很想念我吗?”李诵暧昧地笑一声,在那边暖过身子爬到了张珙的身边,他对张珙的一语不发没什么意见,把人抱进怀里,发出满足的叹喂,“君瑞,我很想你,想见你,想抱你。”
张珙听他缓慢地说着这些情话,本该生气的他这时却提不起一点心力,就像李诵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他听着耳边那跟自己截然不同的有力心跳,慢慢闭上眼。
“君瑞,你瘦了。”李诵把人放倒在马车中间,吻了吻他的眉眼,手探进他的袭衣轻轻地绕着铜铃抚摸,感受身下人细微的挣扎,他吮吸张珙的脖颈,眼底尽是暗沉:“君瑞,放心,不会到最后的。”
然后马车内开始响起低低的喘息和哭泣,水声不断。
小芈听着车里的动静,淡然地一甩马鞭,车子渐渐动了起来,也因此她错过了张珙那一声几乎听不到的求饶声。
而在马车轱轱辘辘顺着青石板路驶出城门后,奉天城开始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就像要把过往的一切都抹去一样,纷纷扬扬。
实际上,也根本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在这座城里,被彻底折去了全部的骄傲。
建中四年末尾的这场雪下得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