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光越发相信他一定是打算去向皇帝告发俞相国的不端行为,寒毛更是一阵阵倒竖起来,一时不知道要说“使不得”还是“要谨慎”,还是赶紧抽身走人,免得受这个敢向老虎头上拍苍蝇的编修官的连累?还没琢磨定,门外突然步声杂乱,冲入数人,为首的一名内监尖着嗓子叫道:“林凤致何在?官家传旨,翰林院编修林凤致,即刻入内觐见~~~~~~”
林凤致是混在百姓中递状入殿的,所以穿着平民的白衣服色;因为跟小民争投诉名额,挤了不止一天,入殿还刚刚被搜查完毕,所以衣衫神情颇是憔悴,衣衫稍带凌乱,这实在不是一个官员觐见的规矩。
可是内监传诏得急,他本人也走得快,结果都忘记了这一身打扮不合礼仪,于是跪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就是一副几乎称得上是乱七八糟的样子。
便殿里面香气和药气一道弥漫,迷得跪在地下的人几乎看不见御榻上人的面目,才到十月,便殿里似乎已经烧起了夹墙的暖炭,热风熏人,跪久了竟不由得汗湿后背。
“词中有道:‘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那还是大暑天气的形容,如今业已入冬,林编修尚是汗流浃背,这个,似乎与阁下美人之号,颇有不合啊。”
说这番调笑话的,自然不是榻上捂嘴轻咳的嘉平帝本人,而是陪坐在御榻旁的豫王,他与今上同是太后所出,身份颇是矜贵。当年先帝曾经觉得太子体弱多病,不宜为君,而欲立豫王,太后也更疼爱幼子,只是朝中三公一致反对废长立幼,而豫王也甚谦让兄长,私下苦劝父皇母后,太子之座方稳。因为这个缘故,嘉平帝即位之后,极为看重兄弟之情,甚至一度提出立“皇太弟”为储君,直到后宫皇子降生这才作罢。而豫王的地位,仍然风光无两,成年后仍随意进出宫掖,与今上亲如一人。乃至南风盛行的朝野之中,传出皇上与豫王兄弟别有难以启齿之情谊的流言,弄得老成的大臣们,常常拐弯抹角的上疏劝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