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爬起来:”你和我心目里的大侠很不一样啊,我听说他们都是行侠仗义杀人像杀猪一样,一走了之根本没人管得了他们。“

盖聂无言以对,他心里面,有时候也会怀疑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侠】。

李进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兄弟,我佩服你。”

盖聂能够从对方愉悦的语气里听出对前途和明天的希望,但那种东西,似乎在不久之前,离他开始越来越远。昨天还并肩御敌,转眼刀剑相向,不死不休。

野王的方向已经离自己很远,他也是在今天,第一次没有怀疑自己杀人的意义。

李进说:”你这次杀敌立了大功,以后我就跟着你,多杀几个蛮子!“

他清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

远处,马蹄的声音渐近,那是传令军士的打扮。来人策马近前,来到两人跟前高声叫道:“可是成叔旅?”

盖聂目光平静地看着来人:“正是在下。”

马被盖聂尚未收敛的杀气所扰,在原地打转,马上的人用力拉着缰绳:“成军士,督军唤你呢!快随我来——”

……

第 14 章

野王事多,百废待兴。卫庄几乎夙夜难眠,美宿挑灯翻阅竹简。

变法,不易。不变,亦是死路一条。

秦人夺濮阳之恨,他不曾忘记。国仇、家恨,卫国灭与不灭,他忽然茫然起来。曾经他夺国,是为了灭族之仇,为了这个仇,他囚禁了一个人。

现在,他心血熬干,也是为了一个人。

这个国,本该是这个人的,说是此人拱手相让也不为过。

卫庄闭上眼。

师哥……你甩手万事不理,真是好一番算计。你自然知晓自己自小恨秦入骨,早年励志沙场驱除虎狼狄人与西秦。便是为了这一点,他也不会放任卫国不管。

红莲挑亮了油灯。

此刻的她,已经成了卫王的夫人。

世人都赞卫王不计再嫁不详之身迎娶新婚之日夫婿灭门的女子,唯有她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种补偿。

三年转瞬即逝,红颜易老。她近来夜夜揽镜自顾,眼底已经染上风霜。

而卫庄,早已白发霜华,日渐沉郁,除了公事,几乎不再说话。

她只能没话找话:“听说,今天荆天明那个小子又来宫里闹了?”

卫庄连头都没有抬,似乎完全没听见她说话。

韩非看见一脸尴尬的红莲,解围道:“夫人,这小子多半是听见北线与狄人大战大捷,收服河套碴布河以南的地界,才闹起来的。”

卫庄听到这里,神色略微有了变化。

红莲的余光看见卫庄神色松融,连忙道:“这次听说还是那个叫成叔旅的人,短短三年,想不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韩非目光扫过卫庄拿着奏折的手:“听说他一手剑术,于百步之外取西狄主帅首级。”

卫庄握紧了手中的竹简。

杀气……红莲背心一凉,不敢多言。

北线战事胶着中有了起色,韩国都城野王民心稍定。

寒冬将至,戍边大军急需安抚。这一回有了胜仗的铺垫,秋收征税的进展很顺利。刚刚收完粮食,很快传出相国要代王北巡的消息。

因为战事,消息传到漠北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算算相国启程的时间,离北巡犒赏戍边将士的大臣到来也没几天。

营帐的毡布被挥开,一股夹杂了沙土的冷风灌进来。

盖聂光着一边肩膀正在给自己上药,听见脚步声之后正准备把衣服穿回去。

来人正是李进,还是五大三粗的样子。他大步迈进来,神色有些恼怒,嗓门很大,一进来就嚷着:“校尉,听说督军又要让你去探敌营?”

盖聂袍子刚拉了一半,被李进一下子看见上面的鞭伤,立即大怒道:“刚刚对你用了刑,就让你去探营!这是要逼死人吗?这种手段太下作了吧!”

盖聂平静地说:“他们被俘和在下多少也有关系,就算督军不吩咐,在下也当尽力营救。”

三年过去,盖聂已经从军士升做校尉,而李进早已将面前的这个人当作追随的将领——虽然他沉默、虽然他寡言、虽然被督军排挤,几次突入绝境的时候,都是依靠这个人一手神奇的剑术让他捡回一条命,带他回到营地。

无论是剑术还是轻功,在李进这样只有蛮力的农夫看来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不管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对强者的真心佩服,他都选择亦步亦趋跟在成叔旅的身边。庄稼有没有收成、田地有没有雨水、甚至山枣是不是带上发钗可以嫁人了,他都不似刚刚来到军营是念念不忘。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黄土,和一个坚定的背影。

他好像找到了一个让自己热血一回的理由,从来没有这样想要在沙场血战一次。

然而,有时候,等待他们的,确实一次又一次送死一般的任务与突围。

他的愤怒,已经快要让他看不清刚刚升起的希望。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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