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跑圈的洪磊忙停下回头,惊喜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
“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容哥儿想什么来就什么来!白费小容特意瞧你,连茶也顾不上在前厅喝一口。”洪母一巴掌将儿子挥去招待朋友,她乐呵呵转身安排茶水点心,行动爽利脚下生风。
陈际等人都停下锻炼,围坐凉亭石桌,直接拿衣服蒙头擦汗。
“你今天不用去北营吗?”洪磊一边倒茶一边问。
“差事已交代妥当,近期隔两天去一次。”容佑棠解释道:“国子监快考核了,我要多花时间温书,心里才会踏实些。”
陈际勉励道:“加把劲儿啊,争取考个头名!”
“震住其他人!”
“尤其震一震那几个贡生,叫他们输得心服口服!”洪磊一直记挂着,不放心地问:“佑子,你说实话:我走后,杨文钊几个还欺负你了没?”
“容哥儿千万别见外,有人为难你就直说!放心,哥几个有的是法子帮你讨回公道。”陈际自信表示。
容佑棠连连摇头:“没谁欺负我,真的!杨文钊一次就被磊子教训老实了,至少明面上没再听见什么。”
洪磊帮忙把甜点和咸香酱饼摆桌,慎重提醒:“昨晚我舅特地赶来臭骂一顿,可拿我没辙,气呼呼走了。但他说才跟刘复夫子吃了顿饭,刘夫子透露朝廷可能会开恩科取士。佑子,你赶紧打听打听,问问庆王府的人,好得个准信备考。”
容佑棠点头:“怪道今天不时听见同窗谈论科举,无风不起浪,看来应有些眉目。”
恩科取士,如若能中,就不必等年底正科了,哪怕不中,也能当正科前的下场练手。
大好事啊!
委婉提醒朋友们进了军营要戒骄戒躁、自律克制后,容佑棠匆匆赶回家完成功课,温书至深夜才歇息。
月底,癸让堂学子迎来第一次考核。
容佑棠拿出当年下场应试的态度对待,慎之又慎,奋笔疾书,交了考卷后,回头蒙头大睡。数日后的清晨,他正朗声诵读时,忽然被夫子叫了出去。
“祭酒大人传,不必紧张,那也是夫子,你恪守弟子礼即可。去吧。”
“多谢您提点,学生这就过去。”容佑棠不敢耽搁,忐忑疑惑赶去祭酒处理公务的文昌楼。
祭酒大人为何突然传我?难道我最近有什么失德之处却不自知?还是周明宏仗着平南侯威压国子监报复我?
容佑棠只远远见过祭酒路南几眼,心中难免七上八下,求见前,先站定,闭目凝神片刻,而后轻叩门扉:“学生容佑棠求见大人。”
“进。”应声略低沉,慢悠悠。
容佑棠跨进门槛,定睛一看:厅堂高敞,前后八扇门、左右两排窗,均洞开,亮堂堂一室晨光;整面墙高的几个大书架,整齐塞得很密实,高处取书要踩梯子;两张书桌,左案堆积几摞尺余高的文书,右案则简洁许多,只铺开一副未完的画,笔架内高低错落如林,颜料碟依次摆放。
祭酒大人呢?
容佑棠扫视一圈室内后,看见对门出去是个露台,摆放着桌椅,可见一清瘦颀长穿素色宽袍者凭栏站立。
“出来坐。”路南吩咐,他正拿剪子修理几盆花卉。
容佑棠依言走出露台,视野豁然开阔:此高台能将半个国子监尽收眼底,吹面不寒春风轻拂,让人心旷神怡。
“学生容佑棠,拜见大人。”容佑棠行的是弟子礼,却谨慎口称“大人”。
路南抬头打量容佑棠,慢条斯理道:“免礼。叫你来,无甚要紧事,不必如此拘束。”而后他又埋头研究盆花枝叶走向,问:“可会烹茶?”
石桌上摆放一套茶具并小炭炉,容佑棠有些不好意思,坦言道:“只煮过几次。”连皮毛也不算懂。
路南神色不变,平心静气道:“能煮出茶汤即可。”
容佑棠只得应诺:“是。那学生真个叫献丑了。”
路南点点头,没说什么。
春光明媚,书声琅琅。
二人一个专心修剪花枝,另一个认真烹茶,未有半句交谈,各自悠闲自在。
茶艺。烹茶技法、分辨品评已很难精通,更重要的是“艺”,文人雅士往往将修身养性蕴合其中。
限于成长经历,容佑棠对此艺不甚通。所以他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清洗器具、扇炉烧滚水等,有条不紊,且乐在其中——祭酒大人明说不担心浪费茶叶,幸好我会煮茶汤!
路南虽是在修剪花卉,却时不时扫视容佑棠几眼:不卑不亢,未露焦急烦躁之色,颇能静心凝神。不错。
片刻后,容佑棠精心煮好一壶茶汤,倒好两杯,恭谨道:“大人,请用茶。”
“嗯。”路南放下剪子,洗净手,落座,言行举止无不符合士大夫礼仪。
郭公子果然说得不错,祭酒大人与郭大公子是极相似的。
容佑棠周到奉茶后,像模像样地品茗,实则心里大喊:好烫!
薄胎白瓷小钟精美雅致,盛了热茶却有些端不住。
“听说,”路南终于开口,状似随意地问:“你散学后每日都去郊外北营,是吗?”
容佑棠顺势放下小茶钟,腰背挺直端坐,字斟句酌答道:“回禀大人,学生的确在北营历练,但从不敢延误学业,不敢辜负大好光阴、大好机会。”
路南严肃问:“机会?你指的什么?”
容佑棠坦荡荡道:“大人垂询,学生不敢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