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独门独派让我看了不少古代笔记,如今我可以看出这是卜卦中的一种,以钱代签,十天干代表的是顺序,与钱币一一对照检索来卜算一件事的发展。
当然,至于如何看出卦象卜算凶吉,这我是不懂的。
焚香炉似乎很快得出了结论,将十枚古钱收起,起身望向我们昨晚挖的那个盗洞。
“现在打算干什么?”
“下斗。”焚香炉蹲在盗洞边,盯着洞里,“要下去看看。”
我们顺着盗洞又来到风水大师的墓中,一切和昨夜我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焚香炉打着手电筒,一开始照着子母棺,昨晚,独门独派就是发现棺被动过,大失所望地招呼大家返程。而此时,焚香炉却把手电光移向了旁边那副较矮一些的棺材。
他走过去,让我有种他很肆无忌惮的感觉,三下五除二地用刀剔除棺钉,将棺盖掀开。
一开始我不敢凑近过去,却又控制不住好奇心,还是到棺材边瞧了瞧。
棺材里果然没有尸体,不过却有一把刀。
焚香炉低声喃喃:“……原来藏在这里。”
他的表情像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我便注意了下那把刀。
明代以前的古刀大多不超过三尺,刀身笔直狭窄,譬如唐代的刀就是日本刀的原形。这把刀的款式看来似乎比唐刀还要早,但是秦汉时期都是青铜制刀,它又不像。而刀长足有五尺之多,刀柄与刀刃似乎是用整块白玉雕琢,却通体透明,又不似玉石的质感。
这是把裸刀,没有刀鞘。
焚香炉把刀取出来,动作极为小心翼翼,我注意到他的眼底竟含着怜爱温柔的神情,好似他所凝视的是一位久违的朋友。
他放下了手电筒,用双手去握住刀柄和刀刃,轻轻地说:“你知道《白泽图》吗?”
我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点头。
白泽是昆仑山上的神兽,浑身雪白,为吉祥之兽,可逢凶化吉。传说中,它通晓世间所有鬼怪的名字、相貌以及驱除的方术,黄帝在巡狩时遇见它,它将所有鬼怪知识一一说给了黄帝听,黄帝因此受益,没有让鬼怪趁虚而入,祸害他的国家。
而《白泽图》便是一本记载了那些鬼怪资料的书。
焚香炉慢慢地抚摸着刀身,那动作让我觉得比对待自己深爱的人还要温柔细致。而他的眉头却紧锁着,黯淡的眼淌着潋滟的波光,好像有一种深深的感情藏匿在里面。
“这把刀就叫‘白泽’,”他一字一字清晰地道,“是一把斩鬼刀。”
我不置可否,只好再点了点头。他转向我,把刀横置在我面前:“上一次,那把青铜刀留在了明王墓里,现在就拿这把刀替代,你留着吧。”
刀很沉,我必须双手捧着它,心里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这刀的主人是谁,焚香炉这家伙竟顺手从棺材里摸出来就要当礼物送人,这样妥当吗?而且我一个现代人,带这么把长刀在身边,人家以为我古装戏中毒呢……
我勉强笑笑,焚香炉的表情让我不敢开口说不要。
接着,他把棺盖放回去,拍拍手,拿了手电筒说:“我们出去吧。”
我哑然:“这样就好了?”
焚香炉垂下眼,想着什么,然后眼睛坦然地看着我道:“拖油瓶,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我得瑟了一下,心说,怎么忽然要讲鬼故事呢?
他道:“从前有个年轻人夜间在山里独自行走,后来起大雾迷了路。但是他想快点回家,于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忽然他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头看去,山路尽头有个白影,长长的头发,是个脸色苍白但是十分美丽的女子。”
“嗯,我知道了,后来那个年轻人再也没有走出过那片森林,等村人上山去找他时,只发现一棵大树边躺着一副白骨。”我打断焚香炉,把他的故事后半段说完,揉了揉太阳穴。
香炉,你说鬼故事的水平和你撒谎的水平一样不敢恭维,这种段子老子八岁就会编了。
大概是因为被我抢了话,焚香炉看着我半天不做声。
我咳嗽两声,向他摊手:“不好意思,你继续说你的。”
焚香炉叹了口气,道:“我是想告诉你,这个墓里本来住着一只千年妖狐,大概是张睿来的时候把它赶了出去。”
我心说,怪怪,张帅哥威武,千年妖狐都拿他没辙。
焚香炉沉默片刻,大概是在整理思路:“斩鬼刀上有灵,寄宿着刀的主人部分的魂魄,也就是记忆。而妖都有通灵的本事,那只妖狐在墓中住得久了,受到斩鬼刀的影响,慢慢就吞了附在刀上的记忆,现在,它已化身为白泽。”
“嗯……”我琢磨着,“所以?”
“它就在附近,昨晚我去追它,结果追丢了。”焚香炉慢慢朝盗洞走去,同时说,“白泽之所以能驱鬼,是因为它会先喊鬼怪的名字,鬼应答它,它便能吞掉鬼。我刚才讲那个故事的意思是,一会你跟着我走,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也不能在心里应答。”
焚香炉一头钻入盗洞,我抱着刀紧跟上去,心里凉飕飕的。
我们走在大雾之中,四面八方根本辨不清方向,我只一味不动脑子地跟着焚香炉走。慢慢的被白茫茫的视野晃得有些眼睛发花,脑袋也晕乎乎的。
背后隐约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好似是风带过来的,轻而细柔,带着几分甜润,在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