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胡八一的本事是能把情话说得特别不要脸
赵启平看过很多地方的日出。他一直热爱旅行,热爱邂逅,热爱一切热闹的社交场合,日出在他的记忆里也是喧闹的,有朋友的欢呼雀跃,有香槟开瓶酒液汩汩流出的声音,也有若干次伴随着车流、潮声或是情人的耳语。但戈壁上的日出和那些都不同,勉强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安静又磅礴的。他甚至用不着刻意去看,昨晚用湿巾和胡八一那件tee勉强清理完一片狼藉之后,胡八一非要他脚冲着东方躺下,于是此刻地平线上喷薄的朝阳卷着紫红色的霞光就直直冲进他眼里来,好像太阳是自他和胡八一的脚尖上升起的,让他觉得自己躺在世界的正中央。
胡八一吹了声口哨握住他的手:“别盯着太阳看,伤眼睛——看我。”
他们并肩躺在戈壁上,枕着各自的背包,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向对方那边对视了几秒钟,或者不止几秒钟。
有些时候时间没有特别大的意义,很多年前就认识的人可能一直是陌生人,后来干脆连面孔也忘掉,只剩下一个干瘪的名字;然而有些人你认识不久就愿意跟他接吻,做爱,四海为家,赴汤蹈火。赵启平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去过一所很出名的寺庙,是在背包游途中的一个阴天,两人合抱粗的树干上长满青苔,自己站在溪水旁边,周围都是游客,刚认识不久的英俊男生把视线投注过来,空气中弥漫着香火气息,可他还是觉得孤独,人潮人海中的孤独。
胡八一贴过来亲他,下巴上带着胡渣,嘴唇爆了皮,呼吸之间有燥热的尼古丁味道——他们昨晚分着抽掉了大半盒的烟。他吻完了还要不满地抱怨:“根本没看我,走神儿想什么呢?”
如果照实回答未免有点过于矫情,赵启平把手抽回来十指交叠着放在胸口,笑道:“我在想杨小姐呢。”
胡八一坐起身,伸手把赵启平也拉起来,一晃脑袋脖子咔吧咔吧响了两声儿:“丫不会把咱俩扔这儿不管了吧?”赵启平伸个懒腰,两手搭在胡八一肩膀上来回这通摇晃,胡八一叫道:“哎哎哎别晃别晃,再晃散黄儿了啊!”
“我看咱俩还是自己往回走走吧,老等在这儿也不是办法。”赵启平把背包甩到肩膀上去,指指万里无云的天,“水剩得不多了——”他的眼神越过胡八一肩头投到他身后去,圆眼睛惊喜地睁大了,胡八一回身看去,几匹马从远处轻盈地跑过来。
shirley杨解开在马鞍后头拴着的两个水囊,胡八一和赵启平各自捧了一个咕咚咕咚喝了个水饱。杨参谋长下马溜达了两圈,带点歉意地说:“本来我以为天亮之前就能赶回来的,没想到这儿离乌力罕家那么远……”
胡八一抹了抹嘴边的水渍:“没事,现在又不算冷,露宿一夜没问题。”他看着马背上的鞍鞯皱了皱眉,拿不准赵启平今天能不能经得住颠簸,犹豫着问:“骑马过来要多久?”
“骑得快的话,一个小时多一点。”shirley杨还没反应过来胡八一为什么这么问,赵启平已经明白了,只拍拍他的胳膊,找了匹看上去最老实的马。一路上跑得最快的是杨参谋长,赵启平紧跟着,眉眼间看不出什么,嘴角抿着向下垂,表情是克制的,叫胡八一看着难受,策马靠到身边说不然就慢点骑算了,赵启平摇头说慢也是这么远,快也是这么远,大不了回去之后躺一天就好。他越是咬牙忍耐,胡八一越觉得心疼,到了乌力罕家蒙古包外头的时候恨不得把赵启平抱下马来,还是赵启平瞪了他一眼才收回手。然而赵启平蹒跚着走进蒙古包的样子任谁都瞧得出不对劲,其其格提着盛满奶茶的壶跟着进来问小赵医生是不是不舒服,赵启平接过茶碗来捧在手心小口小口地啜,笑着说就是没骑惯马,颠了大半天不适应,没什么大事,又问其其格能不能给弄点热水来,想泡泡脚。
其其格放下茶壶去绿洲中央的水井提水,去了半天才拎着小半桶水回来,有点惊慌地和乌力吉耳语了几句,乌力吉变了脸色,放下手里正在鞣制的皮子跑了出去,过了半晌才铁青着脸回来,牵了马朝苏泊淖尔的方向去了。赵启平草草擦了遍身就上炕补眠,炕虽然硬,但比起戈壁的石头滩来那是好得太多了,起码有铺有盖。胡八一不敢再闹他,隔得远远的睡在炕的那头,只有手臂向着赵启平的方向伸出来,指尖将将触到赵启平身下的褥子边缘。
这绿洲里总共不到二十户人家,一上午过去好像都有点神神秘秘起来,各家的女人聚在一起嘁嘁喳喳地小声说话,用手捂着嘴吭吭咳嗽,老人们抹着眼角不知是哭了还是怎么样,孩子们被大人拘管着不准乱跑,连狗也感觉到了些什么似的,夹着尾巴在蒙古包附近心慌意乱地转圈。
乌力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偏西了,近百口牧民围上去,仰着脸看着他。他猛吸一口气,沉声宣布了个坏消息:苏泊淖尔的水位也下降了,和绿洲里的井一样。这时乌力吉家蒙古包后面拴着的几只羊突然间大声咩咩叫起来,家里的狗紧跟着狂吠,立刻又传染了更多的狗。狗们汪汪叫了几声便伏到地上去两只前爪不停的刨着土,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害怕极了要刨个坑躲进去似的。乌力罕和乌力吉两兄弟冲到自家蒙古包后面一看,三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