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仅是一瞬间,凤惜无力地看著门前那秀美迤逦的身影。轻轻笑起来,微微张口,却也只是“啊啊”地唤了声。而後,又咳了起来,没有止过,竟是比先前来得猛烈,就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般。凤韹快步上前,用力扳过凤惜的身子,凤惜全身咳得颤抖,稍稍一抬头,两行血丝缓缓从鼻孔留了出来,身上仅有水如云的雪白外袍,却也染上点点腥红。
“你──”凤韹怔怔看著,那墨绿的瞳子映出男人的倒影,凤惜胸口的疼仿佛小了许多,哑声唤著:“…爹爹……”眼泪跟著落了下来,不同与以往带著傻气的笑容,那瘦削的面上,是怯懦而幸福的微笑。伸出手,轻轻还著男人,埋首入那曾经如此渴望的怀里。那是深深的依赖,凤韹心口微微触动,那双手是这麽冰冷脆弱,只要轻轻一推,便会折了吧……
“爹爹…爹爹没有…没有不要凤惜……”凤惜哽咽道著。抬头对著那绝美的面容,道:“凤惜…凤惜会乖乖的…”那眼神,凤韹认得,那是曾经无数次在自己的梦中,在最角落的孩子,所拥有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卑微地、如同害怕会被抛弃般。那不是昔日的呆傻少年。
见那眉头轻蹙,凤惜抖了抖,缓缓将手收了回来,似乎有些慌乱,茫然道:“爹爹…凤惜会听话…真的…爹爹不要…不要生气……”颤得更厉害,小心伸手拉了拉男人的袖子,然後又猛地放开,就像…就像害怕弄脏般。对著男人,小心地笑著,忍著全身的痛,小声道:“不要紧…凤惜可以…咳咳──可以当娘亲…凤惜…凤惜会很乖很乖……代替娘亲…咳──不要紧的……”像是要证明自己有用般,凤惜眼里是满满的乞求,哪怕胸口疼得如同穿了个洞。
凤韹缓缓扬起手,凤惜一惊,用手腕护住身子,低著头,双眸紧紧闭著,全身颤抖。凤韹的手停在半空中,胸口觉得一丝苦涩,许久未尝的强烈苦涩。他怕自己,他怕自己。也对,那是自己曾如此残忍待他。许久,预料中的责打却没有落下来,凤惜艰难地睁开双眼,见凤韹转头,不禁大惊,著急地倾上前,想拉住男人的衣袖,却滚落下床。
尉迟夕在一旁看著,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个活死人偶。凤韹回首,便见凤惜跌坐在地上,咳出一滩滩血,极其骇人。但是,那瘦弱的少年,却向自己缓缓挪了过来,一直到那支颤抖的手触到了衣角,沾了些血红。“不要…不要凤惜…”摇著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可以代…替…娘亲……爹爹打…不要紧…凤惜…凤惜会乖…”眼泪混著血,滴滴落在地上。眼里,是绝望,还有那毫无掩饰的,不堪一击的希冀。
『…爹爹……不要…不要打凤惜…痛……』
“…不要紧的…爹爹打…凤惜…凤惜不痛…不痛……”那小小的头颅摇著,强撑著笑容,可身子却怕得发颤。
那一刻,凤韹的行动远远超乎了理智,他没有甩开那支手,俯身,紧紧拥住那流泪的少年。脑子一片空白,心里的痛却是真实的。抱著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凤韹缓缓道:“睡吧…睡了会好些,会…会舒服些。”凤惜呆呆地抬头,瞅著凤韹,颤巍巍地伸手,缓缓抚摸那精致得不似人类的五官。
“爹爹……”渐渐,微笑。“…爹爹……爹爹……”爹爹没有不要他了……爹爹不生气了……如同得到许可般,凤惜满足笑著,闭上眼,在那温暖的怀中入睡。凤韹横抱著怀中的少年,将他放在床上,暗暗输了一些真气,极其小心。睡著的少年,觜角微微扬著,似乎做了一个幸福的美梦。
凤韹垂目,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依旧烦闷,似是喘不过气来。伸手,握著那瘦小的手掌,缓缓收紧。原来呵……他要的这麽少。
那个老跟在自己身後的孩子。
那个老对著自己微笑的孩子。
乞求的,
是一份极其廉价的温暖。
是一份少的可怜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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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如云突地破门而入,床前仅有凤瑕一人坐著,冷冷笑著,道:“水军医,擅自闯入女子房里,似是不太妥当吧──”脸色虽依旧苍白,却没有了原先的病态。“呵呵……还得感谢凤韹,要不是羽珠,只怕我早是名丧黄泉。
“解药呢?”水如云冷声道,凤瑕微微一顿,疑惑道:“什麽解药?”而後,皱起眉头。“水伯伯,你莫不是怀疑…我…?”
“解药呢?”依旧是那句,凤瑕愠怒道:“水伯伯,我也中了毒,你怎麽能怀疑我?!”
“我在问你解药。”水如云神色平静,缓缓笑了开来。但是只要是稍了解他的人都明白,水如云的怒气,总是暗藏在笑容之下。“不知道。”凤瑕转身,道:“水军医,现在很晚了,你请回吧!”
一眨眼,水如云已经在凤瑕跟前,凤瑕猛地後退,只听水如云轻声道:“凤瑕,你那小姑娘心思水伯伯还不明白?”故做叹息摇头道:“凤瑕侄女,你办事不利便也算了,现在捅出个楼子,要伯伯怎麽替你收拾……”
“你──水如云,你少胡说,我可没这闲功夫和自己开玩笑!”突地,水如云上前,抓著凤瑕的手肘,凤瑕大惊,不断挣扎,却无法挣脱,只能恨恨地等著那笑著的男子。水如云徐徐道:“凤瑕侄女,要是不是你糊涂下药的话,那麽这双白白嫩嫩的手就让伯伯割下来,好好检验检验,稍後自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