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该料到的。
噩梦
果然父亲也知道此事。
能让人将女儿送到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人的床上,能让兄弟阋墙家庭失和,能让一位父亲与兄长不惜算计血亲的性命,阿娜林心里讽刺的想,权力究竟是什么好东西,竟值得拿这样多的条件来交换?
她心中最后一丝顾念就此剪断。
阿娜林坐直腰板,将手中茶盏放下,笑道:“父亲方才说的也对。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兄长远在边关鞭长莫及,我又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还身在那深宫高院里,怕也是无暇顾及。呼延烈虽与我王府无仇无怨,但为保家人安宁,我特意挑了一队武艺高强的侍卫过来守卫。父亲c,ao劳多年,这些日子就在家中歇着吧。”
左贤王的怒火噌的一下冒了起来,脸色极其难看,怒道:“阿娜林!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娜林神色淡淡:“我在宫中,出入多有不便。找些人替我照顾您,这有何错?”
“我王府何须你找人守卫?”左贤王转念一想,忽然问,“可是呼延烈逼你来的?他拿陛下要挟你了?”
阿娜林笑了出来:“父亲说笑了。六皇子与我儿乃是兄弟血亲,怎会丧心病狂到用亲弟弟要挟我?”
“那你还……!”
“父亲年岁渐高,还是好好休养,勿要c,ao心这么多事了。”阿娜林道,“在家中饮酒喝茶,看书作画,岂不美哉?”
“阿娜林!”左贤王气的口不择言起来,“你想造反吗?!”
阿娜林的笑猝然消失,她慢慢起身走到左贤王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是当朝太后,陛下的生母,我造谁的反?谋逆可是头等大罪,还请父亲慎言,时刻谨记一个臣子该有的本分才好。”
左贤王已是气的满脸通红,抬手就要对着阿娜林挥去。阿娜林却丝毫不惧,反而目光轻蔑,满脸不屑。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其实早已明了,却还不死心的开口问道:“你……你现在是站在呼延烈那边了?”
阿娜林看着父亲,心里一阵悲哀浮起:“你们的这些争斗我并不想参与——只是我的孩子,我总得护他周全。”
“我们是你父兄!你却去信一个外人?!”左贤王气急败坏道,“孽障!白眼狼!”
他的话说的这样难听,但阿娜林只是默默的听着,并不反驳。
直到左贤王住了口,阿娜林才撕下最后一块遮羞布。
她凑到左贤王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带着恨意和畅快,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入梦这毒是谁的主意?你还是大哥?”
左贤王脸上刷的一下血色尽失,难以置信的看着阿娜林。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阿娜林狠狠的盯着左贤王,“你们想要我和孩子的命,然后顺理成章上位?别做梦了。”
左贤王没想到阿娜林居然这么快就发现莫托动的手脚,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我们并非……’他妄图解释,阿娜林却再也不想听这些虚伪的借口,扬声喊道:“采桑!”
“娘娘。”采桑一直守在门口,听见阿娜林唤她,赶忙进来。
“走,回宫。”阿娜林看也不看左贤王,只道,“母亲早已不在人世,这家我也不用再回。父亲请歇着吧,女儿这便走了。”
她走的干脆,左贤王默默在厅里坐了一会儿,而后拿起阿娜林方才用的杯盏,狠狠朝门边砸去。
“王爷!”
下人们听见动静,连忙赶过来,就见左贤王满脸y-in沉的看向阿娜林离去的方向。
“娘娘。”阿娜林回宫的一路面色冷淡,采桑宽慰道,“您且放宽心,六殿下已经找了医者为殿下治病,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采桑提起孩子,阿娜林的神色和缓了许多。
不敢经别人手,她出去这半天,孩子由采珠照料看顾,阿娜林回宫时,孩子正在与采珠玩耍。
孩子圆滚滚的,坐在床上和采珠学说话,一见着阿娜林,眼睛立刻就亮了,糯声糯气的喊:“娘,娘娘!”
“是娘亲,不是娘娘。”阿娜林笑着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又问了采珠一些情况。
“哥哥!”孩子一听几位大人在说话,自己便也要掺和进去,却又不会说太多话,只能瞎喊。
“玩!”他的小胖爪子抓着阿娜林的衣服,“娘娘,玩!”
“殿下是想让人陪他玩呢。”采桑笑道,“上回六殿下教他喊了几句哥哥,陛下居然就学会了,没事儿就喊几句。”
阿娜林淡淡道:“陛下与他兄长多亲近些是好事。”
她现在为了打消呼延烈的顾虑和疑心,争取他的信任,已经彻底与莫托翻脸。如今她与孩子皆命悬于空,只能将希望压在呼延烈守信上。
若是孩子于呼延烈亲近些,至少多少也会影响他的态度。
如今第一步已结束,第二步便要立刻跟上了。
阿娜林看着天真懵懂的孩童,眼神坚定。
永安二十九年,初冬,十月十二日,太后以殿下年幼,于国事无益为由,将王位让给六皇子呼延烈。
十五,呼延烈登位,尊阿娜林为圣慧皇太后,其子为并肩王,朝野大惊。
十六日,传旨召莫托回都,莫托拒旨杀使,领兵剑指王都,两股势力在明面上正式开始交锋。
这年,阿娜林不过十八岁。
西北王庭风云变幻,四周各方势力自然也是目光紧盯,伺机搅动浑水借此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