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读书网 > 古代耽美 > 金笼 > 第28节

“你会杀人吗。”

文华熙怔了怔:“我会,但至少不是现在。我知道太师这次越俎代庖,干涉甚多,他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但他毕竟是孤的太傅……”

玉肃定定看着他的太子殿下,眼神焦灼:“那要到什么时候?”

“或许有一天……我变得再也不是我的时候。”

文华熙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那眼神令玉肃无处躲避。

他看穿了,却宁可不说破,对玉肃是这样,对其他人也会是这样。这温柔生在国君身上,只会贻害无穷。

玉肃吻了他,文华熙抚摸着他身上的道道伤痕,深宫中危机四伏,玉肃次次为自己挺身而出,几乎像守护信仰般搏命,也因此留下这许多岁月印记。就算他眼中动荡愈来愈深,文华熙也不忍放开掌中伤痕——

蜿蜒多年,早盘旋成掌心命纹。

这一道,是刺客的暗刀,那一道,是替自己受罚的明枪。

玉肃像对他说,也像对自己说:“我活一日,便会豁出性命保护殿下一日。”

“有时候我也不确定……你想保护的是我,还是什么别的,更冷酷的东西。”

“那就不要去想。”

文华熙的确总能看穿他,看穿他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内心。

开战后两人矛盾频发,虽然文华熙多方容忍,但也快到了上位者的极限。他不是没试过尽心辅佐,但腰间刀剑铮然,永远压抑不住嗜血的渴望。

探子来报,他有了一条线索,一条可以一举击溃魔族的暗线。若告诉文华熙,定会被斥行之不武——

不,他根本就不会想到并吞这件事,他称之为“侵略”。

文华蕴建议,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来那微不足道的线索,最好有个堂而皇之的名头。交换,再合适不过了。

人人都会以为他是要借刀杀人。

“你是要我做乱臣贼子。”

“你不是吗?”文华蕴讶异:“你知道你哪点和他最像,又最让我讨厌?”他自顾自说下去:“嘴上说着大义,心里自我满足。皇兄至少天真了点,是真的相信那些蠢想法,可你——”

“不过是又想做圣人,又想做暴君。”

玉肃大笑了起来,文华蕴说得对,他矛盾,他挣扎,得到权力又如何?在无上的荣耀和孤独里,他终究是个独裁的苦行者。

文华蕴以为他不会采纳这个建议,但他做了。

无谓再粉饰太平,要乱,也不怕乱得彻底。这是斩草除根最好的方法之一,斩断他一切意马心猿。

又或者是自我惩罚,惩罚他听见文华熙在火光中摔碎那块不离身的玉,掷地有声,而后不再看他一眼。

——那双曾映满自己身影的双眼。

end

作者有话说:关于前夫先写到这里,以后还会有,欢迎大家自由阅读理解

☆、十七

十七

冬雪渐晴,除却长思殿,合宫的炭火也慢慢撤了下去。魔族有在初春进行盛大狩猎与祭典的习俗,以求贫瘠土地少些天灾。

角弓虽然为人放浪,但多少也是狴犴宗族的贵胄。亲自来禀报祭祀典仪非他不可,然而他却开始不耐。

“这种事真该交给渊明那小子,他毕竟比我细心——”角弓烦躁地将厚重斗篷向座上一掷,凶荼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这座该死的宫殿怎么这么热,角弓忍不住想来一大碗湃得冰凉沁骨的酒。他就不信魔主忍得住,然而凶荼偏偏习惯了长思殿簇簇暖炭,甚至在此置了议事的长桌,桌案太高太宽,又罩着绒绒的白虎皮,角弓抻长了脖子也看不清王在做什么勾当。

但有些事是不需要看的。

他骂骂咧咧地揩了揩自己虬结而闪烁着暗沉光泽的长角:“陛下,你色迷心窍!”

面对臣子面色通红的愤怒指摘,凶荼故作讶异地合起又一本奏折:“你也好意思教训本王?”

角弓脸涨得像拉至将破的弓弦,然而在一室氤氲香氛中他的焦躁没了着落,愈发空茫而催人欲狂。

这幽幽暗香也是媚上的手段,想必经过这段时日的调教,俘虏已经懂得如何讨好他的主人。

角弓喉头滚动,从他的视线,就算站起身来,也只能看得到虎皮裘长桌下的一缕白发。斑斓的绒毛调皮地随微风震颤,那缕洁白发丝亦如摇曳的蛇,温润地蜿蜒在心间。

而殷红蛇信闪烁得猝不及防。

角弓咬牙切齿,但连自己也说不清他这样狂躁地踱来踱去,是想以钉着革钉的马靴踩踏那缕柔软发丝,将之碾做春泥,抑或只是着了魔地——

试探着,鄙夷着,渴望着,拈起那一缕曼妙长发,可会径直牵出裸露的洁白躯体?犹如三月泥土中,连根挖出一朵素馨花。

在这样昏昏欲睡的暖香里,人是会做梦的。

而梦里的诗意令他本能地觉得危险。

凶荼看了看长久一语不发的臣子,又看了看皮裘遮挡下的某处:“少抱怨几句,渊明不能参与燃火祭祀,你是明白的。”

角弓刚要辩驳几句,忽而想起什么,脸色僵硬地看了看地面。

凶荼却早已暗中使力,将那缕汗湿了的乱发绕在手心里,勤政明君装得十分悠然:“本王看你也没心思禀奏,退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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