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乾抱着计算器和算盘泪流满面地想:“为什么减法去掉括号要变加!次奥!”
有些东西,不是你脚踏实地地去做就会有结果的,但邵一乾不气馁,认认真真地干了尚且没有个结果,不干那更没结果了。
虽然下场都是一样,但差就差在一个问心无愧上了吧。邵一乾想,比起吃力不讨好,他更宁愿相信,那是一种无愧于心。
他十岁的时候,对所有的鸡汤产生了一种天然免疫力,体内浓度最高的抗体所针对的抗原,叫做“天道酬勤”,他不信。
他不信所有披着富丽堂皇的外衣的美好,他只相信自己。
到了第三年,邵一乾手里才算真正有了些富余,他和刘季文一商量,二人合资,在筒子楼下的院子里盘了一个碗大的地界,挂了个牌,“废旧物品回收站”,不给别人后院添砖加瓦了,自己给自己当老板。
刘季文突发奇想要教他学英语,邵一乾夸他神经病:“你指望我把破烂收到国外是不是?”不过嘴上说不学,还是跟着刘季文“e”、“aur。
邵一乾守着一个破烂摊子,守到年底,把自己守成了像刘季文那样抠门的小气鬼——一毛钱的生意也做,一毛钱的价也讨。他在腰间横跨一个包,来回穿梭在自己的后花园里,眼睛里都是人民币。
打电话回家,听言炎在那边罗里吧嗦地说“奶奶老寒腿犯啦”、“哥和嫂嫂在家里打架啦”、“花猫把姨丈的老板椅给挠烂啦”之类的蒜皮事,隐隐约约觉得少了些内容,但细细一盘算,却好像就是这些琐事,还没待细想,言炎在那头又说:“等翻过年,我去找你。”
邵一乾在纸上划了一笔,把小拇指凑在嘴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舔指骨关节那里磨出来的茧子,说:“干嘛?”
言炎说:“大队里保一个名额,你猜是谁啊?”
邵一乾气笑了:“我猜个鸡/巴毛,有意思么?你不才四年级么?不能真是你吧?”
言炎得意洋洋地:“我跳了一堆级,一只手数不清。”
邵一乾难以置信地盯着听筒,一怒之下,把电话干脆利索地挂了,心想你尾巴别翘了,天都被你戳漏了。
转过脸就去商场里买了一副贼拉厚的狗皮护膝,托人给送了回去。想了想给素未谋面的珊珊带个什么东西,没有主意,最后,自暴自弃地挑了一堆粉色的发卡,以正常人的眼光看,一个赛一个丑,但他眼瞎。
他只记得,他见过她的背影,虽然那时候只是扎了个朝天的小尾巴,但女孩子么,肯定离不了这些玩意儿,李西西那小胖妞还顶着一脑门的花呢。
一年一年过地如同打仗,日子顺着顺着,转眼,他过完了人生的第一轮生肖,年轮的转盘蹉跎到此,而时日尚且富于春秋,他闲下来,一愣神,原来他离家已经整四年。
那一天是个十分炎热的夏季,刘季文有个要不得的事十分棘手,把自己汽车站旁边的清洁区交给了邵一乾,求他老人家挪个尊臀,代他清理一天。
邵一乾硬是从铁公鸡身上拔了五十块钱,这才动动尊唇,应承下来。
汽车站的光景还是那样子,人来人往,他都习惯了,带着一顶大帽子,一声不吭地闷头扫地、捡瓶子,突然觉得有一束视线老跟着自己转,黏他黏得不轻,他回头一看,言炎拖着一个大背包,煞有介事地挥挥手:“好巧啊~”
“巧你妹。”
邵一乾立时就高兴起来,但那股由衷的开心过后,慢慢晕染开来的,是一种复杂的滋味,叫做五味杂陈——
第32章 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