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明白过来这是大庭广众,赶忙附到谢源耳边道:“秦家召了十三家商会主人,还有刺史、州牧大人,准备召开每年一度的议政会商量……商量闭市!”
谢源只觉背后一阵寒气,劈手夺过他的马缰:“议政会开始了么!”
那人摇头。
谢源调转马头,纵马而去不再回头。
陆铭在原地执着那匹红绸,墨渍还没有干。因为谢源的缘故,周围的人全盯着他看。他走了会儿神,然后倔强地瞪大眼睛一一瞪回去,从背后点了点那个还在喘气的人:“喂,你把我的人叫走了,帮我一起射上去吧。”
少年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红绸高高招展的相思树:“否则……就不吉利了啊。”
谢源当然不会有什么遗憾的感觉,他浑身冰凉地坐在马上,赶着去李牧之的府邸。他从来没有跑得这么放纵过。他推开门房、管家、嬷嬷,不顾拦路的家丁一路冲到李牧之的卧房,踢开门。
正在穿衣的李牧之吓得坐回床榻:“幼度!”
“跟我走。”谢源背着光,看不清表情,手上却握着一柄赤红的马鞭。
李牧之不知为何有些恐惧:“诶这个……幼度……幼度!你弄痛我了!”
谢源回头,突然就笑了起来。这一笑把李牧之吓得魂都没了。
“绿珠在等你呢,逸少。”
他钳着他的手腕,缓缓道。
那天,议政会因为西凉刺史的缺席,没有达成任何决议。
议政会是西凉的惯例,一年一度,有时西凉发生突发事件,议政会也会临时召开。每当那个时候,十三家商会主人与刺史、州牧就会在秦家大宅聚头,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对策,这也是分配各家利益的时刻。
而现在,西凉物价飞涨,所有的西凉人都将矛头指向秦正。钱不值钱,最先遭殃的是老百姓,他们围拢在秦家大宅门前要求平整物价。然后便是秦家的金券。这些票额硕大、但失却了信用只是薄薄一张的纸,似乎一眨眼间就不值一名。所有手里持有秦家金券的商人都挤破了头,要去秦家的票号里兑换赤金。
但是,在议政会上坐着的人都明白,这并非是什么天灾,而是人祸。
有一大笔飞来横财投入了他们的家门口,这才是物价飞涨的真正原因。西凉资货流通巨大,在水那么深的地方,要搅起这番波浪,来者不善。
所有所有的票号都开始通宵达旦彻查账目,想要查出这比钱的来历,却完全没有头绪。
而在他们找不到对手的时候,秦正手里的现钱不单要平整物价,还要用来兑换被恐惧感染的人们手中的秦家金券。随着物价的节节升高,后者的数量越来越大,连其他十二家主人都开始考虑,要不要撕破脸面,将手中的秦家金券套现换成赤金保值。秦正可谓是四面楚歌。秦正没有办法,不得不软硬兼施暂停金券的兑换。
谢源非常明白这一点。他动用剩下的货抄,不动声色地开始吃进已经跌到谷底的秦家金券,不为人知地,一小口,一小口。现在是最好的时候,金券已经跌倒了从前的千分之一,而更多的黄金流入市场只会让物价飞涨更为严重。他在消损秦家累了四世的信誉。
按照这样下去,也许只要再过几天,秦正一回头,就发现他家最大的股东,早已经不是他了。
但是秦正现在计划闭市。
闭市,关闭西凉的所有交易,或者秦家的所有交易。
如果秦正得逞,谢源先前投下的资材便打了水漂,功亏一篑。
这个闭市不会太久,秦正会虚报一个时间用来“整顿”市金。而这段时间一定足够他从王域、从各地分家调配到足够的黄金,平息这场风暴。
而谢源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谢源在秦正手里有批短途借款。它就会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番成天文数字。
秦正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对手是谁,但是很明显,这个老道的金主出招极狠。
所以谢源尽一切所能,都要阻止秦正通过议政会闭市。
议政会相当于西凉的议会,所有决议其实都是十三家商会作出的,但是他们需要刺史和州牧同时签署盖印,然后送达帝都至于天听。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谢源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拼了命地把李牧之劫出城去。没有刺史印,秦正闭市的计划就会完全破产。
但是秦正连一晚上都没让谢源好过。
这一次,他用的武器,是期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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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期货在这个时候还不叫期货,叫“买树梢”。“买树梢”也叫买青苗,简单说,就是在树梢上还没有挂果,庄稼还是青苗时,就买下树梢上将会结出的果实和地里的粮食。这种生意在春天成交,到了秋天,这笔生意是赚是赔,也就看出来了。
秦正名下的家宅田产无数,他选择放出“买树梢”的消息,是因为——十三家主人都看得出来,今年会是个荒年,“买树梢”可以说是保赚。先不说去年的冬雪消得早,开了春也不见得下过几场雨,就说是一路从帝都往北走,每亩地上都有幼蝗。蝗害三年一小五年一大,算下来今年会是大灾之年。而秦正会有很多渠道调配食粮。他敢在现在就“卖树梢”,意味着在秋天之时,西凉的商人都可以借此狠捞一笔。
所以即使商会内部心再不齐,在利益的驱使下,也纷纷撤资收购秦正的期货。而秦正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