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不来,只要有田亩或者其他甚么抵押,居然都能很容易地在迟柳堂借出大笔银钱来,且迟柳堂开的飞钱,竟能在大江南北许多商号可得兑换,竟比官府开具的信用还好的多。

更奇怪的是,商行生意做得大,出面的却只是个掌柜,四五十岁年纪,看来很是普通,谁也不晓得这家商行背后的东家是甚么人,只是听说,东家姓谢。

有人猜测,东家定是陈郡谢氏的甚么人,当今圣人最最宠爱的刘侍郎,前阵子不就刚刚娶了陈郡谢氏的女儿么?刘侍郎才进朝廷多久,却生生从顾相手中抢来了署理度支司的权利,为的甚么?还不是刘郎生钱的本事高明,可以让圣人的小金库日渐丰满么。圣人欢喜,那便是一步登天了,于是这样一介平民,居然也能娶得谢家妇,那么本有日薄西山之势的谢家借着刘侍郎的便,在江南漕运便利之地开家这样的商铺与地方豪强抢生意而不被打压,便都说得过去了。

这所谓的东家,其实便是凤集。左右永嘉也算半个谢家人,只是这样借一下谢家的招牌,凤集毫不心虚。

他原先盘算的很好,目前藩镇最大的问题便是手中有大把钱粮,养得起兵,便可联合地方豪强割据一方,与朝廷分庭抗礼,因此便想从钱上入手,想法子分化各藩镇的势力,然则人算不如天算,他这几年生意做得正风生水起,却被剑南西川反叛的消息打乱了计划。

这两年来,朝中的变化实在太大。

永贞元年六月,广陵郡王北征,大胜回纥,封广平王,原神策军大将军白兴平乞骸骨,白志德拜大将军,领右神策军。

同年十二月,卢相以中书令兼领吏部事,便是做了宰相。

永贞二年元月,圣人身体不适,顾相上疏请立皇嫡长子建宁王李茂为太子,圣人不准。

五月,刘仲文领度支使,统管军国用度。

同年十月,建宁王妃之母被举告,涉巫蛊,迹同谋反,圣人大怒,将建宁王妃废为庶人,王妃母族举族上下几百口人被诛杀殆尽。李茂跪阶前涕泣请罪,顾相领几十位朝臣为之求情,勉强保住他不被株连,但李茂从此再难得圣人之欢心。

永贞三年四月,剑南西川节度使病故,其子韦高任留后,尚书朝廷请颁节度,并以重金贿顾相,希望完全领有包括剑南西川、东川及山南西道在内的三川全境,顾相不允,先一口回绝了韦高的贿赂和要求,并明令不允许韦高自行接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改为朝廷另派大员过去接管。这件事触动了许多藩镇的利益,长久以来,藩镇不服中央号令,自行决定继任者,已是常见的事情,甚至有几家藩镇相约,要合力保护节度使代代相传不受朝廷管辖的权利。如今顾相这么一来,很多藩镇不免有唇亡齿寒之感。因此韦高一呼百应,联络了山南西道、剑南东川、黔中道等几镇,起兵反叛。

十二郎在与者师一役中已升至右翊卫校尉,官居六品,此次接到父亲的加急信函返京,随军出征,领军者,正是此前已屡建军功的广平王李淳。

因此番有几个藩镇出兵助阵,朝中对此战信心十足,共计发兵四十五万,号称六十万,浩浩荡荡开赴剑南道。大军出发后不久,李淳便令人密信凤集,将他悄无声息地请到了军中。

永嘉对此很是不忿,天天好吃好喝,可以尽情搂着蚩尤珠逍遥自在的日子过不得,偏要跑去人来人往的军营里头扮小童,凤集安抚他道:“兵者,国之大事,你乖乖随我去,以你我之力,救得一条人命也是好的。”

永嘉还是不大开心,只是见凤集脸色肃然,也晓得兹事体大,便不敢再闹,老老实实随他去了。

凤集倒不是觉得李淳此战非己不可,他此番前来,别有打算。见了李淳,叙礼完毕便也不废话,直言道:“殿下,这一战,打不得。”

李淳这几年年岁渐长,下颌上已蓄起了微须,因各种内忧外患,劳心劳力,神情已颇有几分憔悴,见凤集却是依旧翩翩少年郎模样,笑道:“子羽这些年逍遥的好,竟风采如昨,我却老了。”

凤集微笑道:“殿下是成熟稳重得多了,可喜可贺。”

李淳大笑,拉着凤集的手臂挨着自己坐下,显得很是亲密无间,问道:“只是为甚么这一战打不得?”

凤集问道:“韦高此人,殿下怎么看?”

李淳略一沉吟,抚须道:“志大才疏,胸无城府,贪利冒进,比其父大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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