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墨云华突然睁开双眼,问道,“炼儿,你这样看着为师作甚?”
炼缺掩饰不住的意乱,胡乱答道,“师父……眉间朱砂从哪处来?”
“听我父亲说自我母亲那遗传,我母亲眉尾也有一点。”
“想必师祖母定是个绝色吧。”炼缺话一出口便觉得太过轻浮,马上改口道,“弟子毫无轻薄之意,只是……只是……觉得师父容貌生得极美,所以想……”
墨云华不悦道,“你和魔人相处几日言语便这样轻浮了,魔修看重色相乃是为了修欲相欢,你学道这些逞口舌快活作甚!”
炼缺面色一红,低着头道,“弟子知错了。”
墨云华不欲多说,道,“到石台上来吧。”
炼缺随即翻身上了石台,央求道,“师父,我今日才回来,途中奔波,不欲打坐,今夜想睡上一晚。”
墨云华手一挥将石台旁边立着的檀木柜中的素锦掐丝被铺在台面上,道,“你睡吧。”
炼缺迅速脱下外袍钻进被中,斗着胆又问了一回,“师父,这二十多年弟子与师父日夜相伴,早已习惯了师父就在身边,这五年游历在外好生不习惯,今次回来,难得清闲,师父今夜陪我同眠一晚,可好?”
墨云华望了炼缺一眼,见那一双清亮眸子满含期冀又带着一丝胆怯,念及炼缺当年在止水峰做剑童时,因自己冷淡不言便束手束脚,时常以如此眼神看向自己。墨云华心想着,那时候,炼缺还只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啊,将自己看得高高在上,亲近之心自然不敢表露丝毫,这二十多年的相伴,炼缺也长大了,不再生分了,自己虽然时常告诫着要抛开情念,可再次触到这样的眼神,墨云华却忍不住软下心来,默不作声褪下了外衣掀开锦被,依言平躺在石台上。
炼缺不曾想到墨云华竟然顺遂了自己,暗自惊喜,轻巧回了一句,“谢师父。”
“睡吧。”墨云华中指一弹一道劲力扑灭了烛火,便阖了眼。
在寂静黑暗之中,二人呼吸交错,锦被包裹着二人的身体渐渐浮起一丝暖融,将炼缺从身到心都温热了。他小心翼翼按捺下心中的余喜,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个不甚打搅到了墨云华。
在这寂静之中,炼缺仿佛能听闻自己与墨云华的心跳,此起彼伏,一唱一和,他的心跳不知何故竟比往日要跳得快上一分,似乎有一道压抑不住的情绪从这黑暗之中绵延滋长慢慢生发,开成一朵温柔丝絮盘绕安插在了他的心间,丝丝绕绕的撩拨着心房,让他心痒,可具体是个什么情绪他自己也拿捏不住。
炼缺这般意动,总觉得该做些什么才能止住那阵心痒,忍不住悄悄挪动了身子,好让自己离墨云华更近些,可只是这样仍觉得不够,只想近些!更近些!再近些!他忍不住伸出了右手在锦被之下轻轻游移,朝着墨云华慢慢靠近,直到触碰到墨云华中衣绵软的衣料才猛地收住,犹豫好一阵终是不敢再近了,轻吁了口气,忍住了心动只轻轻牵住墨云华中衣的衣袖,当下心神猛的一荡,仿若牵住了墨云华的手一样,那股淡冽温凉的气息随着墨云华的衣袖瞬间游遍了他的周身,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心间的痕痒这才止住了。
暗夜里,炼缺忍住声张着嘴偷笑了一把,发觉不妙,连忙收束了心神,不敢让墨云华瞧见那些异状。他也不敢再多靠近一分,以免墨云华不喜。只好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牵住中衣的一角,让心绪在暗喜与平静之间交错往返。
墨云华神识异常敏锐,怎会不知身边弟子的状况?他寡情寡性一百多年,身边毫无亲近之人,更别说有一日有人要与他共被同眠,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此刻他身躺在被中,默默感受着弟子那些看似幼稚又有些孩童玩性的行为,常年古井不波的内心竟因为这一个暗牵衣袖的小动作泛起一丝细纹,寂黑之中淡淡扬起了嘴角,对弟子的宽容又添上一分。他忍住了不动,不愿打断了炼缺的小行为而生出尴尬,想着待炼缺睡着之后再抽回衣角便是。
哪知炼缺始终不曾放下墨云华的衣角,二人便这样默默不动暗自咬着一口劲,竟都是一夜无眠。
待到天明,墨云华心中五味陈杂,他不知自己为何因为不忍识破炼缺,竟然忍了一个晚上不动不眠。他自幼修习的便是无欲之道,戒除的是这世间的一切情念,亲情,友情,爱情,自然也有师徒之情。在他看来,只有心中戒情,才能忘情,修到太上忘情之境界。墨云华一直笃定自己内心无情无爱,不喜不忧,可昨夜却因为那样一件小事烦动心情忍了一个晚上,不免心念道,还是修为不够……
炼缺此刻截然不同,他只觉得这一晚是他活到如今最静谧安恬的一夜,无奈时间飞走,天光渐亮,为了不让墨云华发现,他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安分老实的闭了眼假寐,直到墨云华起身离去,他才蜷着身子侧过头躲在被窝里轻笑起来。
不想墨云华竟转身走回来,冷声道,“你既然不睡,便赶紧起来!”
“哦……”炼缺老老实实翻身起来,暗道,“师父今日言语这般冷淡,莫不是知道昨夜之事了,我该做何解释才妥当。他左右思度都觉不妥,最后干脆放弃了挣扎,待墨云华问起便老老实实回答了。”
哪知他走出洞府,见到墨云华神色平静,并无追根究底的意思,又觉得自己小人了。
墨云华一手握着经书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