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见他面露杀意,却全然没有惧色,缓步行至绮罗生跟前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圣上口谕,若朝天骄对皇后娘娘不敬,立决无赦,念其并无子嗣兄弟存世,邻邦东宫之主九千胜大人烦请暂行太子监国之职。”说罢对绮罗生点头一笑,取出监国印信交在他的手中。
绮罗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这中原皇帝好深的算计,他心知命人制裁朝天骄,自己心中定然不服,如今战云地界虽然广袤,中原朝廷到底鞭长莫及,倒不如将这片势力做个人情,送在自己手上,便可保楼至韦驮安然离去,此所谓釜底抽薪之计。
绮罗生想到此处不由心下大怒,心道“那中原皇帝忒会玩弄人心,只将人命看得便如棋子一般,当我绮罗生与旁人一样,皆是见利忘义之辈不成。”
想到此处手按雪璞面带凛然,冷眼看着那红衣少年却不言语,那少年似是料定他必然有此反应,轻笑一声道:“殿下人品贵重,自然是好的,想必亦是聪慧机敏,也早有对策如何向父兄解释抗旨因由了?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必然不肯为了一己之私伤及两国交情,致使万千生灵涂炭,岂不是罪过……本朝圣上曾在天佛原乡修行佛法,最是见不得杀伐之事,还请大人体恤今上一片慈悲之心。”
绮罗生听闻此言,便知自己年少轻狂,如何敌得过此人竟盘算得滴水不漏,自己以庶出身份被立为太子,早有嫡长子一派虎视眈眈,如今贸然为挚友报仇,与宗主国结下梁子,只怕回到国中轻则贬为庶人,重则性命之危,自己虽然不曾恋栈名利,怎奈那嫡长子为人轻浮骄纵,十分极端,若是自己卸下太子之职,来日王位落入那人手中,岂非苍生劫数?想到此处咬紧牙关收敛行迹,平复片刻道:“绮罗生领旨谢恩。”
那红衣少年闻言一笑道:“殿下果然是聪明人,圣上不曾看错了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罢躬身再拜,回身对楼至施礼道:“一切齐备,请娘娘凤驾回銮。”
楼至今日经历几番生死变故,如今只想速速离开此地,正欲转身离去,复又回头看了那绮罗生一眼,心中怜悯他小小年纪,却处在权力漩涡之中周旋迎待,将自己的真性情都掩在心内不得发泄一二,便对他点了点头柔声说道:“我楼至韦驮答应过你的事,一定设法为你周延,还请殿下不要挂怀仲王病体,助他料理国丧为要。”
那绮罗生却未曾想到楼至一旦得势,却如此顾念自己处境,他虽然颇具机心,到底尚在豆蔻年华,年轻心热,点了点头道:“绮罗生感念娘娘心意,凤座后事,还请娘娘放心。”楼至见状点了点头,回身往喜筵出口而行,那红衣少年十分乖巧,早行至楼至身旁,伸手搀扶他迤逦而去。
众人从云梯出离了战云王殿,彼此之间恍如隔世一般,楼至一抬头,迎面却已不是自己来时那架琉璃八宝七香车,不知何时换了一驾黄金凤辇,内外上下,皆是纯金白玉打造而成,八匹汗血宝马耀武扬威,伫立车前,以作凤辇助力。
楼至看罢犹原摇头赞叹,厉族小弟兄几人更是不明就里、暗暗咋舌,唯独剑布衣一人笑道:“果然好大架势,虽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我可不敢攀这个高枝儿,我的菩萨哥儿,你安心跟这孩子回去,到家记得报个平安,彼此问个好吧。”
楼至见了这凤辇的架势,心下早已猜着了几分,便知剑布衣再不肯与自己一道回去的,不由眼圈儿一红,上前携了他的手道:“赶明儿闲了,得了空便来瞧瞧我。”剑布衣对他顽皮一笑,眨了眨眼睛。
楼至复又回身吩咐小弟兄几人道:“你们几人功体在此受制,保着你家兄长速速离开此地,好生调养,他若醒了……”说到此处前行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他若醒了,就对他说是我的话,他的命是我楼至韦驮救下的,若他再有什么荒唐的念头,碧落黄泉,无相见也!”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左传·桓公十年》:“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献。既而悔之,曰:‘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贾害也?’乃献之。又求其宝剑。叔曰:‘是无厌也。无厌,将及我。’遂伐虞公。故虞公出奔共池。”楼儿这才叫倾城倾国啊。。。
☆、第七十二回
宫无后近乡情怯,水荧儿艳骨芳魂
楼至举身登车,进入内中,却见车驾之内,竟是一架缀满珠玉的拔步床,摇头叹道,“这也太奢华了。”那红衣少年闻言笑道,“这原是后宫制度,娘娘在宫里待久了,自然有更好的供奉。”
楼至见事已至此,只得朝那拔步床上坐了,一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十几岁了,”那少年垂手侍立道:“奴才宫无后,年十六,入宫侍奉已经十年,这趟差事照顾娘娘饮食起居,安营戍卫,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娘娘若有什么想的,只管吩咐奴才便罢。”
楼至闻言苦笑道:“你在他身边也有十年了,说到底,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宫无后听闻楼至语带怨怼,不知如何应答,垂手侍立不语。
楼至见他虽然武艺高强、面目卓绝,性子却还算单纯,便放低了声音道:“你五、六岁就入宫了,家里人可舍得?”宫无后摇头笑道:“我没有家人……只有……”说到此处抬头深看了楼至一眼,复又低眉垂目道:“只有一位义姐,也已经故去多年了,如今想来,她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