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盘算了下,船家说逆流而上要用四天,加上等的两天,就是六天,如果买驴子走陆路,一天五十里,驴子就跑死了,淮阴到寿春有三百余里,时间上算,还是乘船更快,只好拿玉佩换了铜钱,付过船资,找了小巷子里的小客栈住下来,耐心等候。
一路忙着逃命,衣服虽然换了,洗澡却没得功夫,这下憋不住了,赶着要洗澡。
客栈很小,洗不了澡,倒是街上有澡堂。
没得奈何,刘协这位小天子只有硬头皮去大澡堂洗澡。
周礼对沐浴事宜规定严格:男女不共浴,不共巾栉;父子不同浴,君臣不同浴,身份、辈分、地位不同者也不同浴。
刘协身为皇帝,每次洗澡都记录在册,是宫中很重要的一件事——不像这时候的欧洲贵族以不洗澡为健康、好事,中国的皇帝要是五天没洗澡,三天没洗头,那绝对是宫中尚沐失职,要拿尚沐问罪处刑。
刘协爱干净,每天都要备水沐浴,哪怕过程时间很长,一步步都要按礼制来完成,还是宁愿每天都洗。
这次满身粪臭,好几天不得洗澡,刘协憋得浑身难受。
问了客栈伙计澡堂位置,揣着铜钱就去了。
澡堂永远是可怕的地方……
刘协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一踏进去,混杂的各种味道和蒸汽扑面而来,他直接一倒,退出去了。
要是没看错,刚刚地上厚厚一层看不出颜色的东西……
刘协百般挣扎,站在澡堂门口犹豫不决——要是去河里洗澡,会不会被“有伤风化”这样的罪名抓起来?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因“果奔”问罪的,还是个皇帝。
刘邦只怕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揍他!
摇头,不行!不能去河里!
更不能纵容身上的“娇气”!
刘协咬牙,就跟赵云带着阿斗扎进曹军大军里一样,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冲进澡堂去了。
进去才知道,原来不都是很次的,更里边也有豪华小包。
刘协欢欢喜喜给了钱,进小包搓澡。
这一晚,终于不用捂着鼻子睡觉。
第二天刘协又跑来要小包洗澡。
头洗了一半,洗头工说水不够,要出去提,开门出去。
等了一会,门响,刘协问:“快点儿啊!这回水够了罢?”
对方没说话,热水从头顶淋下来,过一会,递布巾给他擦脸。
刘协抹了眼睛上的水,刚睁开觉得有点不对劲——洗头伙计没这么矮吧?
注目一看,懵了。
曹、曹丕……
刘协一巴掌,甩在曹丕脸上,然后“哎哎”叫着缩回手:“疼!不是在做梦……”
曹丕红了半边脸,表情十分恐怖地看着刘协。
刘协吹吹手,四下望,门关着,就他和曹丕。
但是……曹丕不可能独个儿来追他,还是别心存侥幸了。
刘协悻悻地,挣扎了两秒,然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朕搓澡!”
刹时,刘协听到曹丕的牙齿“格格”响了两声。
曹丕喊:“进来!”
门开,进来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的洗头伙计。
两人进来,十分熟练地给刘协洗澡,曹丕在一边站着,大咧咧地看着,看了一阵说:“皇上可能不记得他们,不过他们可是记得皇上。”
刘协把这两人看了又看,没印象。
曹丕道:“他们在许都长乐宫伺候皇上几个月,跟着皇上出宫,在阳泉被袁术弃之不用,宦官之流,没什么生存本事,就只有伺候皇上沐浴,懂得了宫里那一套,流落到淮阴,在这家澡堂子里找到活干,给达官贵人洗澡。”
看刘协表情崩溃,曹丕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昨天见到皇上,他们还以为只是偶然相像的,不敢确认,可是皇上今天又来,十个铜钱洗一次的澡,还每天都来,呵……算他们机灵,立即到淮阴官署找到我,领我来此。”
刘协问:“子桓怎么来的淮阴?”
曹丕道:“父亲走不开,我对父亲保证,必定追回皇上。皇上身边没钱,只有以物易物,皇上拿去换钱的珍珠、玉佩,在皇上眼里可能是最平常、最不惹人注目的,可却是民间罕有的珍宝,只要有心查,必然查得到蛛丝马迹,我查到淮阴来,很奇怪?”
刘协不说话。
曹丕道:“我该想到的,皇上以那种方式跑出来,怎么会不找地方清洁身体?要不是这两个背主求荣的东西,一定会跟皇上错开。”
那两个黄门一听曹丕口气不善,双双跪倒求饶。
曹丕摆手:“出去!”
说话的时候,刘协已经沐浴完毕,他们正要去取布巾,这下布巾也不敢去取了,倒着退出去。
曹丕取了布巾来给刘协擦拭。
刘协十二万分地想逃,硬忍着不动。